所以,一位老人,看过几十年的美景,也未必再能吸引人。
老人豁达。
老人怀旧……
在数十年的时光流转中,当生命的烛火即将熄灭,他们的思维开始凋零,本能地摒弃新奇,转而沉溺于过去的回忆。此时,岁月教会人们放下执着,抛却青春的狂热,开始在记忆的海洋中翻拣,拾起那些曾填满内心的情感,就像一首诗的尾韵,或一幅画的落笔。
黯淡星光下的河畔小屋里,一盏微弱的魔力灯闪烁,老人的家中没有珍馐佳肴待客,只有几盏清茗待客。
老但丁缓缓将壶中的灵液倾注进乞丐面前的杯中,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又因太多而不知从何开口。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发问:
“当年为何要除去我?”
这问题古怪,尤其是在这对坐如多年挚友的两人之间。
尤其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帝国最为强盛的神只,使得此事更显奇异。
谁能触及但丁大人的生命,谁又胆敢触碰?
然而,世间鲜有人知晓那天来自天外的无音弹矢,与那扇碎裂半个身躯的一击。
老乞丐端起酒杯,认真思索一番,答道:“那时年少轻狂,自以为能为世界留下些痕迹。而你的回归,超出了帝国的掌控,一个仅凭一己之力便能挑战整个世界的个体,不应存在于世。”
说完,他饮下杯中的灵茶,舔了舔毫无滋味的嘴唇,略感失落,仿佛若为美酒,会更佳。
“仅仅如此?”但丁问。
“其实只是你认为简单,因为你觉得我能做到,就如同你当年坚信一人闯入炼狱并非难以想象之事,否则你也不会归来。”他说到这里,似乎颇有感慨,“其实至今我仍认为,你最好的归宿,应是陨落在地狱之门外,你永远不会明白,当你重返人间,帝国中某些人有多么恐惧。于他们而言,你穿越地狱之门比邪神更可怕。
毕竟,对付邪神可用魔法火炮,而对付你,却束手无策。”
老者间的对话总是缓慢,因为他们倾向于用一生的智慧和经验去揣摩彼此的言辞。
片刻后,老但丁苦笑:“是啊,那时我也年轻,还好我及时领悟,选择了在此隐居。只是未曾料到,他们始终心存戒备,总觉得我离世才好。
起初的几年,我心中确实有些怨气,几次冲动想去解决那几个高高在上的混蛋。
还好,我最终忍住了...”
说到这儿,老但丁突然一怔,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注视对方,迟疑后问道:“你来,是为了那个年轻人?”
“嗯。”老乞丐点头,“你没发现么,其实他和你很像,只是你当年忍住了,他却没能忍住...不,他根本就没想过忍。”
但丁微感惊讶:“所以,你藏匿多年,却为他而来见我?”
老乞丐闻言,不满地放下茶杯:“你在说什么,藏匿多年?难道你以为我在惧怕你,逃避你?”
“不是吗?”
“当然不是!”
“可我觉得是。”
“胡说,不是!”
争吵突然爆发,全然不像两位老者应有的交谈方式。两人都意识到这一点,相视一眼,随后陷入静默。
几秒后...
“总之,我已诺诺不插手帝国事务,你找我也没用。”
老乞丐毫不在意:“别自欺欺人了,你说不插手,是因为你觉得尚未必要,敢说这次帝国的传承大典,你没有暗中干预?”
老但丁没有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斟满一杯。
“你或许觉得矫情,不愿承认,但你就是这样,愿意为人类付出与牺牲的人。无论怎样掩饰,这一点无法改变,否则你不会选择在此终老,更不会在隐退后订阅众多情报,你始终挂念着这个帝国。”
但丁摇头:“我说过,我不插手这件事。给你5秒,从我眼前消失,否则30年前的账,我们一笔一笔清算。”
“真的不想多聊?看来你还不清楚。”
“不清楚什么?”
“不清楚在刺杀奥古斯丁那个老家伙时,那个年轻人在古罗马法城中,召唤出了一只三级大恶魔。”
老乞丐平淡地说,语气毫无波澜。
但丁听到这平静的话语,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望向窗户,却发现窗户紧闭,没有风吹进来。
此刻,他才察觉,自己许多年前起,即使在最冷的冬夜,也感觉不到寒冷。
一辆白色马车穿过山间冰冷的岩壁,顶着呼啸的寒风,艰难抵达一座庞大如古城堡的大门前。
车内走下几位身着白袍的修女,以及一位身穿寻常风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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