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预言家,更非刘宝亮肚子里的蛔虫,宋哲同样也没开上帝之眼,他也不可能提前预料到刘宝亮具体会做什么。
无法预知,但可以未雨绸缪。
宋哲很委婉的提出一个十分冷血的提议,他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没有浪费一丝一毫尼古丁的将烟雾全部吸入肺中,然后缓缓喷出来,在缭绕氤氲的烟雾中,他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他说:
“老四,刘宝亮打得什么算盘,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有所取舍。”
“你把话说明白!”
宋哲隔空指了指桌面上的手机,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根源在鱼币,老四,你现在可以打电话,让鱼币来五龙酒店,来聚义堂都可以,以商量交换细节的名目...”
宋哲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
我脑子轰的一声,仿佛有一颗炸弹被引爆,这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个念头,也仿佛停止了思考,失去了思维能力。
影视剧里,总喜欢把灭口描绘得如喝水吃饭一般简单,然而,回归现实,人非冷血动物,又几个人能提着刀子,插进曾经手足兄弟的胸膛?
鱼币96年下半年就开始跟我打流,是最早跟我的那一批,而今,近六年了!
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
我还记得,鱼币刚跟着我时,他稚嫩的脸上浮现出腼腆的笑容,记得他喊我四哥时,眼神里的敬畏与崇拜。
我也记得,97年年初,当我告诉鱼币,要去杀人,要杀老鼠时,他低着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一口气抽了四根烟,而后抬起头,声音中带着颤抖的点头说:“我干!”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爸莫出息,是个烂赌鬼,喝醉了就打我妈,有一次我亲眼看见我妈哭着拿着甘草磷(百草枯的主要成分)想喝,被我打掉了,喝农药不成,我妈抱着我哭,她说对不起我和我妹妹,让我长大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做人上人。我那时候才七八岁,不知道人上人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才知道,出生这样的家庭,拿着这样一副烂牌,想要翻身、想要打赢,有多难,但幸好,我遇见了四哥你...”
鱼币还说:“四哥,能跟着你,是我幸运,四哥你讲义气,三哥捅了大脑壳,你替他扛,硬挺着让峰哥扎了一刀,其实你完全可以撇开干系的,可你还是那么做了,有你这样的大哥,我还能说什么呢?老鼠调皮,就该搞他!有一天,江波如果呲毛,四哥你讲话,我肯定搞死他!”
很难说,当初鱼币在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做戏的成份,可我清楚的记得,当他抬起头,说“我干”的时候,泛红的眼眶里透着的是一种叫信任的眼神。
可讽刺的是,六年后,在曾经无比信任,哪怕为之杀人也可以义无反顾的大哥眼里,此时的鱼币,已成了负资产...
我无法知道,当鱼币得知自己随时可能被端上餐桌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我无比清晰的知道,此刻的我,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我能怎么办呢?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四了,也不是当年的四哥了。
鱼币,是四哥的鱼币,四哥,不仅仅是鱼币的四哥。
我不仅仅有鱼币,我还有鸭子,有八戒,有付彪,有李瑶,我有聚义堂,有五龙酒店,有几个洗头房,我卖黄碟,卖米粉,开网吧,我砍人,我杀人,我双手血腥累累,我的心已百孔千疮。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反复的问自己,我真的能做到,轻描淡写或者故作深沉,或者强颜欢笑的打这个电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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