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座古老而庄重的府邸之中,夜色渐渐织上了屋檐,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班驳的银辉。屋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一幕幕权谋与交易的暗流涌动。
“你们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进来!”马士英挥了挥手,示意屋内的歌伎们退下,他的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歌伎们,身着华丽的丝绸衣裳,面容姣好,却也不敢多言,只是轻轻福了福身子,便鱼贯而出,只留下屋内几位重臣的沉默与算计。
等女眷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马士英快步走到钱谦益身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我想到个办法了!我这次进京(指南都),主要是为了招募兵马、筹集军饷。”他的眼神闪烁,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南京户部的银库现在缺了三十万两银子,如果能补上这个窟窿,那就是给太子一个大大的助力啊。”马士英的话语中充满了诱惑,仿佛这不仅仅是一笔银子,而是一把能够打开权力之门的钥匙。
“太子肯定会感激这份恩情,亲自来答谢你的。”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肯定,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未来的荣耀。
“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就靠钱公你自己想办法了!”马士英说完,目光紧紧盯着钱谦益,等待着他的回应。
钱谦益听了,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更加忧虑了。他,这位吴越武肃王钱镠和宋朝大臣钱惟演的后代,自幼便生活在书香门第之中,祖父和叔祖父的进士光环让他背负着家族的荣耀与期望。然而,此刻的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虽然家底还算厚实,但这三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哪能说凑就凑出来的!”钱谦益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他最近正忙于为爱妾柳如是建造绛云楼和红豆馆,家中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这突如其来的重负让他感到力不从心。
他继续说道,眉头皱得更紧了:“瑶草啊,我这会儿是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就算勉强凑到了,又怎么能保证一定能见到太子呢?”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疑虑,显然,这不仅仅是一笔钱的问题,更是关乎政治前程的赌博。
“是啊,万一银子白花了,那可就不划算了!”钱谦益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在这个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每一步都需谨慎。
还没等马士英回答,阮大铖就急着插话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钱公不必担忧,我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他,这位桐城阮家的后代,同样诗书传家,虽然十万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但为了政治前途,他愿意一搏。
“为了表示诚意,我愿意出十万两银子,帮助钱公面见圣上!”阮大铖的话语中充满了决心,他深知,与东林党修好关系,是他东山再起的关键。
马士英也跟着说:“钱公,我也出五万两,咱们一起干成这件大事!”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期待,似乎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钱谦益虽然推辞着,但语气并不坚决,显然,内心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钱公就别客气了,能和东林党修好关系,就算倾家荡产我也愿意!”阮大铖态度诚恳,话语中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
东林党在南都的势力庞大,阮大铖想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就必须过这一关。
“既然你们这么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钱谦益终于不再推辞,他深知,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不过怎么才能保证一定能见到太子呢?”钱谦益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不仅仅是一笔交易,更是关乎未来的政治投资。
马士英神秘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钱公放心,我有秘密武器。”
“谁啊?”钱谦益追问个不停,显然,他对于这个“秘密武器”充满了好奇。
“刘孔昭!”马士英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结局。
钱谦益惊讶地问:“是那个诚意伯刘孔昭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意外,显然,这个“秘密武器”的分量足够重。
“没错,他是南京右府提督操江兼巡江防的,我和他的关系铁得很。有他帮忙,我们一定能见到太子。”马士英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胜利。
南都靠近长江,水师的力量不容小觑。提督操江这个职位,掌管着水师的训练与调度,权力之大,足以影响整个南都的政治格局。
钱谦益一听这话,心里总算踏实了。他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咱们干杯!”
三人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的美景一饮而尽。月光洒落在酒杯中,仿佛也在为这场政治交易加冕。
酒过三巡后,阮大铖担心钱谦益收了银子不办事,钱谦益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在马士英面前许下承诺:“东林党每年都会有几次大会小聚的,到时候与会的人都是讲学著述、议论国家大事的。”
“月底的时候,秦淮河畔会有游船聚会,东林党的官员们都会参加。我到时候一定去,而且会在他们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
“我作为东林党的领袖之一,他们多少会给我几分面子。”钱谦益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胜利。
“多谢钱公!”阮大铖高兴地举杯一饮而尽,他的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兴奋的光芒。
歌伎们被赶走后,钱谦益觉得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了,正欲叫她们回来助兴,却被马士英拦住了。
“钱公且慢!”马士英拦住了他,神色凝重,“我有个疑问想请教钱公。”
钱谦益放下酒杯,精神一振:“请说!”他深知,马士英的问题必然关乎重大。
马士英想了想,缓缓开口:“钱公啊,我这次去向太子索要军饷并承诺招募兵马反攻颍州进而收复河南。”
“到时候我们该怎么打仗才能避免重蹈慕容炯然的覆辙呢?”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显然,对于之前的失败还心有余悸。
自从华瑞奇除掉慕容炯然后,马士英和其他将领都心有余悸。他们虽然知道慕容炯然有错,但也不想看到他落得那样的下场。
钱谦益沉思了一会儿,眼神逐渐变得深邃:“我们可以打一些小胜仗但不要追求大胜。只要我们的兵马充足了朝廷就不敢轻易动我们。”
“但是我已经答应太子要反攻颍州了啊”马士英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显然,他已经被自己的承诺束缚住了。
“别急,先练兵半年,看看局势怎么变化再说。如果局势有变,我们就顺势而为;如果不变,那我们就趁机建功立业。”钱谦益的话语中充满了智慧与狡黠,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种种可能。
“多谢钱公指点,我先干为敬!”马士英举杯一饮而尽,他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与决心。
“我也陪一杯!”阮大铖也跟着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他的心情同样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钱谦益已经有些醉意了,看到两人都喝干了,也一饮而尽,笑道:“痛快!痛快!”
三人继续畅饮着美酒,欣赏着歌舞,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最后,他们各自带着美人回房休息了,而这场政治交易的暗流却在夜色中继续涌动。
过了几天后,文华殿内,诚意伯刘孔昭恭敬地对太子朱慈烺说:“臣刘孔昭拜见太子殿下。”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期待。
“免礼吧。”朱慈烺语气平和地回应着,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与渴望。
寒暄了几句后,刘孔昭直接说道:“臣有件事情想请殿下定夺。”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显然,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什么事?”朱慈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期待,他深知,能够惊动刘孔昭的事情必然关乎重大。
“听说户部现在很缺钱,有南都的士人愿意捐出三十万两银子来帮助朝廷。”刘孔昭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欣喜与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胜利。
“太好了!”朱慈烺一听这话,差点高兴得跳起来。他早就受够了贫穷的日子,深知国家财政的困难。现在突然得到这么大一笔银子,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然而,刘孔昭又接着说:“不过这个人曾经被陛下削去了官职,是个有罪之身。”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与无奈,显然,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钱谦益和林小风都是罪臣,如果朱慈烺不经过审查就重用了他们,林小风肯定会责怪刘孔昭的。所以,刘孔昭先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剩下的就让太子自己去裁决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一场关乎权力、金钱与未来的交易,在夜色中悄然展开,而未来的走向,却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听说钱谦益要捐钱的事,朱慈烺的心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纠结得如同打了无数个结。他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大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他那张年轻却略显疲惫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沉重。
他心里头乱糟糟的,如同狂风中的海面,波澜起伏,无法平息。他琢磨着:这钱,收,还是不收?南京户部那边的情况,他心知肚明,简直是穷得叮当响,钱谦益这笔钱,无疑是及时雨,能够解燃眉之急。然而,问题远非如此简单。钱谦益,那可是个犯过事儿的人啊,他为何突然如此大方?还不是想用钱来铺路,想再次回到朝廷的怀抱。他犯的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当年,他作为浙江乡试的主考官,虽然并未直接卷入那场科场舞弊的丑闻,但终究是被波及,最终落得个革职的下场。而他,竟还不服气,反咬一口,告了内阁首辅温体仁一状,指责温体仁自己也不干净。温体仁何等狡猾,一看这架势,干脆装病不干了。钱谦益这个“罪臣”,竟然能把首辅拉下马,结果又惹怒了林小风,再次被贬。
如今,钱谦益想拿钱来帮南京户部,如果收了,那岂不是告诉满朝文武,钱谦益还有机会?想到这里,朱慈烺连连摇头,心中充满了矛盾。钱谦益是父皇明说了不用的人,自己哪敢跟林小风对着干?
朱慈烺皱着眉,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波涛汹涌。他对刘孔昭说:“诚意伯,您先回去吧,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刘孔昭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脚步声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太监丘致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看刘孔昭走了,便凑上前来,小声出主意:“殿下,钱谦益只说捐钱,没提别的要求。您先收下钱,不用他就是了。”
朱慈烺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你说得倒轻巧,但别再说了。”
“殿下您的意思是,收了钱就不再用他当官了?”丘致中试探着问道。
“这没风险吗?”丘致中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焦虑。
朱慈烺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这次或许可以,但以后麻烦就大了。钱谦益想用钱来赎罪,收了钱就意味着可能会让他官复原职。如果不让他回来,那就是失信于人!将来朝廷有难,谁还肯帮忙,都等着看热闹呢。”
“这可是关乎信誉的大事,您得想清楚啊!”丘致中吓得跪下来,连连请罪,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
朱慈烺摆摆手,示意他起来:“算了,快叫史可法来,我想听听他的意见。”说完,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仿佛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
其实,朱慈烺心里早就有盘算了。他想让史可法来背这个锅,顺道把钱谦益的钱给收了。钱谦益是东林党的,史可法也是,但朱慈烺自从看了《蝗蝻录》之后,对东林党是越来越不待见了。那本书中的言辞犀利,将东林党批判得体无完肤,让他对东林党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可笑的是,马士英先拿《蝗蝻录》来讥讽东林党,结果自己又跟东林党的头头们勾搭上了,真是讽刺至极。朱慈烺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充满了对朝政的无奈和愤慨。
不一会儿,东厂太监张志瑜来了,他跪下行礼,动作娴熟而恭敬。朱慈烺对他还算客气,毕竟他护驾有功,这份恩情他还是记得的。
张志瑜进了文华殿,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后,又行了个礼,然后就不说话了。朱慈烺让人都出去,才问他:“听说三天前马士英出宫后没回家,跟阮大铖、钱谦益他们混一块儿了?”
“先在阮大铖家密谋,然后去秦淮河畔喝酒去了。”张志瑜的回答简洁明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朱慈烺一听就不高兴了,眉头紧皱:“怎么现在才报?”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责备。
张志瑜跪着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殿下,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手都紧张,您又让锦衣卫去盯着京营和操江那边,我们这儿就更吃紧了。监察的人手都被抽调走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和新来的,消息自然就慢了,请殿下恕罪!”
朱慈烺叹了口气,让他起来:“招新人的时候得小心,别混进奸细来。”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显然对朝廷的局势并不乐观。
“奴婢遵命!”张志瑜站到一边,恭敬地回答。
朱慈烺清了清嗓子,仿佛要驱散心中的烦闷:“钱谦益托刘孔昭传话,说愿意捐三十万两银子应急。按你说的,钱谦益和马士英、阮大铖他们已经串通好了?”
张志瑜想了想,回答:“差不多是这么个情况。”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肯定。
朱慈烺一听就火了,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急促,仿佛内心的烦躁无法抑制。过了一会儿,他把《蝗蝻录》扔到张志瑜面前问:“你觉得钱谦益知不知道阮大铖把这本书献给我?”
张志瑜快速翻了一下书,然后又放回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思:“不管知不知道,都不影响他们合作。阮大铖这本书把东林党骂得狗血淋头,如果钱谦益知道还跟他混一块儿,那只能说他们各取所需。东林党不给他们想要的,阮大铖想复出,钱谦益也想,所以就联手了。而且现在外面局势紧张,他们不得不暂时合作。”
“大敌?你是说闯贼还是献忠?”朱慈烺脱口而出,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虑。
张志瑜眯着眼,指了指自己,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在京师里,除了殿下您,谁不把我们当敌人啊?”
“那我呢?”朱慈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迷茫。
“奴婢不敢说。”张志瑜低着头,显得有些惶恐。
“恕你无罪。”朱慈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
“您啊,就是个人质!”张志瑜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刺进了朱慈烺的心。他愣住了,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处境,都如同一个傀儡,一个被操控的棋子。他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却无处发泄。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继续在这复杂的朝政中挣扎、求生。
“哼!”朱慈烺猛地站了起来,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怒火,直勾勾地盯着张志瑜,仿佛要将他的一切都看穿。他的身形挺拔,但此刻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如同一只即将扑食的猎豹。
张志瑜叹了口气,膝盖微微一曲,又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恳求:“殿下,您别生气了,是我乱说话,触怒了您的龙颜。”
朱慈烺紧握双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波涛汹涌。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那股怒火却如同野火燎原,难以平息。
过了好一会儿,朱慈烺才慢慢坐下,怒火也渐渐平息了,脸上恢复了冷静。他知道张志瑜虽然话说得难听,但都是真心话。想起刘孔昭帮钱谦益传话的事,他心里就明白,南京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已经跟东林党勾结在一起了。在皇宫里,朱慈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享受着无上的尊荣,可一出了宫门,军权就都掌握在那些文臣和贵族手里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架空的人质,无力改变现状。
沉默了一会儿,朱慈烺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要穿透一切迷雾,他沉声问道:“华瑞奇那边怎么样了?军饷送到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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