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您进入空间中转站】
“宿主,您想进入剧情沉浸模式吗?”
再次回到这片空茫的雪白空间,江昭恍惚了一瞬,而后扶住额头轻轻摇了下头,“不用,我上次进入剧情沉浸模式花了好多积分,这个世界没什么是我想知道但是没能知道的,就这样吧。”
系统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一分钟后,它忽然开口道:“宿主,我刚刚查询了一下,小世界的任务评级达到优秀可以自行解锁世界回忆。世界回忆已经发送至您的邮箱,您不打算看看吗?”
江昭下意识摇头,“我……”
他的话音忽然一顿。
温柔的男声在耳边浮出,他原本想说的话被打断,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符沉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江昭蹙了蹙眉,心头有淡淡的疑惑冒头,但他转念一想,书中的世界在他走后便会被封存,一个世界归一个世界,他以后也没有机会回到这个世界了。
既然是这样,他似乎也没有再去探究的必要了。
……似乎看看也不会耽误时间。
江昭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在只有他的房间内点了下头,“开始吧。”
【——欢迎您进入剧情沉浸模式,您已选择主视角:符沉。】
.
符沉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福利院的孩子都没有父母,有一个小女孩除外,她是被重男轻女的父母亲自送来的,她被送来的那一天,符沉刚好在门口。
小姑娘才一岁,刚学会走路便被父母亟不可待地送来了福利院。
那对父母躲在树下,悄悄推了推小姑娘,催她往前走,这没心没肺的小朋友便听了父母的话,一直往前走。
她不曾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的父母松了口气,那位父亲匆匆把哭泣的母亲拉走了。
符沉把门口有个小孩儿的事告诉给了院长,后者轻轻叹了口气,把小孩儿抱回了福利院。
他问院长:“他们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院长只是叹气,好半晌,才轻声道:“有的父母不是父母……是畜生。”
她又笑,“好歹是活下来了,没有一生下来就被浸猪笼。”
符沉对福利院的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当他回忆起在福利院的日子时,他只记得院长被笼在阴影里的脸,还有那个流着口水,叫她妈妈的小姑娘。
他懵懵懂懂地想,原来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他们的孩子。
四岁时,符沉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领养了。
男人身旁跟着的助理给了院长一张支票,而后在院长的惊呼声中,将他带上了车。
男人在车上揉了揉他的头。
“我们现在要去看你妈妈,她最近生了一场大病,所以你不能惹她生气,要逗她笑,记得吗?”
“如果你不乖,我会把你送回来。”
符沉点头。
他想,他还是没有父母。
他见过太多所谓父母丑恶的嘴脸,从男人说出这句话开始,他便没有将对方当成了他的父亲。
符沉在那座皇宫一般的庄园里见到了他名义上的母亲。
那是个穿着睡衣,瘦骨嶙峋的女人,听管家说,她每天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饿狠了才会让佣人送一点吃的进去。
符沉想,她似乎看起来很伤心。
男人领着他到了女人面前,温和道:“你来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女人神经质的目光落到门口,冰冷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中的冰冷让符沉如坠冰窟,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女人眼里带上厌恶,尖叫着砸了房内所有东西,让他们滚出去。
这是符沉第一次知道,他在这个家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小主人。
他只是一个丈夫用来哄妻子的玩偶。
符沉没有改名,男人似乎是觉得没必要,于是他顶着院长给他取的名字在这座华丽的牢笼中住了下来。
他在这座庄园里浑浑噩噩地待了六年。
六年的时间里,他名义上的母亲总是神出鬼没,他经常能够收到对方明里暗里投来的怨恨目光。
那里头的厌恶再清晰不过,从未有过例外。
宛如一只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厉鬼。
而被她盯着的人,也早就只剩一副躯壳。
符沉像一只游魂,又像完全透明的,庄园里不会有人关心他,也不会有人责骂他,他很早便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引起旁人的关注。
他只需要做一个听话的玩偶,需要时被推出去,不需要时便束之高阁。
第六年时,江母意外怀孕,明里暗里盯着他的那道目光终于消失不见,符沉不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想: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下,他应该会被送回福利院了。
——旧玩偶的下场不就是被送往垃圾桶吗?
但变故出现了。
听说女人曾怀过一个死胎,对这来之不易的第二个孩子宝贝得紧,甚至花重金找人来为这个孩子算命。
算出的结果似乎并不好。
这都和他没有关系,毕竟他只是个还算听话的旧玩偶。
符沉早慧,哪怕那时候才十岁,他的性格也已经远超许多同龄人,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沉稳可靠,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很喜欢和他相处。
他本来是该被送回福利院的,变故发生在一个夜晚。
他意外听见了江父和那位算命先生在书房的谈话。
他太聪明了,江父无法保证他不会将这些事说出来,于是他改变了主意,打算拉拢符沉。
这是六年里,他第一次真正开始注视这个当初被他带回答的旧玩偶。
这也是六年里,符沉第二次看见他名义上的父亲朝他笑,还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符沉表示他今天晚上什么也没听见,他只是起来喝了口水,然后便回房躺着了。
这个回答让江父有些惊讶。
从那之后,江父开始培养他,让他从一个听话的玩偶变成一把听话的、能为他所用的刀子。
毫无疑问,这把刀是好用的,于是江父让他进了公司,为江母腹中的孩子铺路。
可惜,江父的算盘最终还是落空了。
符沉十四岁时,陪同江母去了一趟医院。
——听说,那个孩子患有心脏病。
不仅如此,这个孩子的血型还是极罕见的类型,翻遍全国也找不出一颗适配的心脏。
这两人算尽一切,最终还是败在了命运无情的齿轮下。
江母在病房内尖叫着哭哑了嗓子,身为外人的符沉自觉退出了病房,到楼下的花园中去走了走。
这片花园不算大,里头有个凉亭,四处栽种的都是没什么味道的小雏菊,一片又一片雪白与嫩黄交织,在阳光下被微风吹得摇晃起来,像海洋尽头,不断拍打上礁石的浪花一般。
符沉的目光落在了这片雪白的小雏菊上,忽然感觉被人撞了下。
他下意识低头。
撞到他的是个小孩儿,看着不大,生得玉雪可爱,活像个粉面团子,一双眼干净又透彻,此刻也茫然地抬头看过来,还带了点婴儿肥的面颊颤巍巍的,像果冻一般。
符沉一愣。
小孩儿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才懵懵懂懂地低头,看向刚刚被自己撞到的那条腿。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的甜筒,手背沾到了一点雪白的痕迹,而原本该在甜筒里的冰淇淋已经完全抹到了符沉的裤腿上,雪白的冰淇淋在浅咖色的裤腿上晕开一小块痕迹,显眼极了。
小孩儿愣愣地盯着他裤腿上的冰淇淋,几秒后,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小孩儿哭时一点也不像同龄人那样,是嚎啕大哭的,除却最开始做了个“哇”的口型外,他只是攥紧手里的空甜筒,委屈地直掉金豆豆。
泪水很快打湿了他这张脸,他哭得面颊泛粉,一下一下地抽噎着。
符沉没由来感到了一股慌张,不顾裤子上的脏污,蹲下询问道:“别哭呀,我……”
他头一次面对这么小的孩子,一时间手足无措,慌得险些忘了自己姓什么。
“你别哭了好不好?”
小孩儿泪眼朦胧地看他,“我的冰淇淋,被你撞掉了……”
明明是他走路不看路,却还要倒打一耙,怪到符沉身上。
符沉耐着性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小声道:“小昭,妈妈叫我小昭。”
“小昭?”符沉试着唤了一声,“我再买一个冰淇淋赔给你可以吗?你别哭了好不好,别人看见,指不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江昭盯着他裤子上化开的冰淇淋,飞快看了一眼他,挂在眼角的泪将落未落,“真的吗?”
“真的,我不骗你,你的冰淇淋在哪儿买的?可以带我过去吗?”符沉温和道。
江昭伸出一截藕臂似的手,指了指前方,“在门口。”
符沉当即就要带他过去,正要走,衣角忽然被人拽住了。
他低头,发现江昭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双眼黑葡萄似的,奶声奶气道:“要两个。”他另一只手比了个二的手势,伸出的两根手指软乎乎、肉嘟嘟的。
“好,那就赔你两个。”
符沉心软得一塌糊涂,试着把他抱起来,出了小花园找到甜品店,买了两个不同口味的冰淇淋递给江昭。
拿到冰淇淋后,小江昭的眼泪止住了,人也不哭了,一手拿着一个甜筒,在尖尖上咬了一口,登时笑了。
符沉望着他,忽然发现他笑起来时,两只眼里都是星星。
明亮又闪烁。
他也像星星一般。
符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软,他想,如果他名义上的弟弟也这么可爱,他一定会甘愿为了对方做一切事。
他转而想到了在病房里听到的那些话,再望向眼前的小孩儿时,心绪不由得往下沉了几分。
不……还是不了吧。
这样可爱的小孩儿,应当健健康康地长大,疾病太苦了,不该是他这样的小朋友来承担。
江昭咬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个陌生人抱在怀里,一下警觉起来,悄悄回头瞄了一眼,发觉符沉正抱着自己发呆。
他看了一眼又一眼,那点惊觉在甜滋滋的冰淇淋攻略下消失殆尽。
他甚至大方地把没吃过的那个冰淇淋递了出去,奶呼呼道:“我给你也咬一口,只能咬一下。”
符沉被他说的话骤然唤回了神,轻轻舔了下冰淇淋顶上的尖尖。
甜的。
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那股甜味好像顺着舌尖一路漫进他心口,填满了他整颗心脏。
符沉想,真的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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