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出的第一条记录被自动调整成了大字,看清这行字时,江昭的目光猛地一滞,有那么一瞬,他忽然感到了一股没由来的疲软,惊得身子往后一倒,所幸背后是沙发,撑住了他。
系统凑上前看了眼。
网页的第一行字是个科普的时间。
——“心脏离体后最多可以保存12小时。”
江昭双眼放空,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系统有些不忍,叫了他几声,才把瘫软如泥的江昭唤回神。
他喃喃道:“不……不能是这样……”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而后删掉了搜索栏的字,又输入了新的问题——人类死后多久可以进行器官移植。
网页的第一个回答依然被做了大字处理。
——“越早越好,一般心脏死亡五分钟后就可以进行器官移植,尸体的保存时间最多不超过……”
系统忽然懂人类为什么会叹气了。
它眼睁睁看着它的宿主浑身都在发颤,好半晌,他的视线才凝聚成功,下滑到了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上。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握住双手,不让自己再发抖。
可他显然没做到,不仅如此,他的双肩也开始发颤。
心脏离体后最多只能保存十二小时,可他是几天前,从江父口中听到的消息,满打满算,现在早就过了七十二小时,不要说心脏,便是尸体都已经腐烂了。
上哪儿去给他移植一个心脏?
那个“出车祸的女性”真的存在吗?
几个小时后他要进行的移植手术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要给他移植什么心脏?空气吗?
江昭想不通,江父为什么要撒这么一个天大的谎,江母和其他所有人为什么也要一起骗他……
除了易舷安的死外,他们到底在隐藏什么?
他的心脏止不住狂跳起来,渐渐的,他呼吸不上来,心口传来一阵剧痛。
江昭捂着心口,想扶着沙发站起身,去口袋里找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摔到了手腕,心脏的疼痛也愈发猛烈起来。
好疼啊……
怎么会这么疼?
这就是心脏病发的感受吗?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站都站不起来、疼得他眼泪一个劲地流。
他快要疼死了……
一片朦胧中,江昭好似听见了开门声,慌张的脚步声朝他而来,似乎是秘书。
“小少爷,你怎么了?你心脏疼?我现在就去找医生过来……”
“药……药!”
秘书听懂了他的话,匆忙拿来药和温水,半强迫地喂他服下,而后按响病房内的铃,一堆医生护士匆匆走进来。
江昭的神志有些模糊了,他再清醒时,房内只剩下焦急等待的秘书,他手上也打上了点滴。
见他苏醒,秘书面上一喜,“小少爷醒了!”
江昭闭眼,再次睁开时,他朝秘书哑声道:“把我的手机给我。”他有些疲惫地伸手,动作是缓慢的,但眼里燃起的光却像火焰一般,明亮灼灼。
秘书忙照做。
江昭不顾手背上的枕头,坐起身拨通了江父的电话,陡一接通,他便道:“江飞秉,你骗我。”
江父一顿。
“我查过了,心脏离体最多只能存活十二个小时,你们上哪儿找心脏给我?”江昭一字一顿问道。
另一头的江父停下手中的动作,眼里露出了些许冷光,“你妈的日记不是在你手里吗?看了日记,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的心脏是从哪儿来的吗?”
江昭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他捧着手机,神色带了点慌张:“日记被撕了好多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的心脏到底是谁的?!”
江父终于把脸上那层假面给揭开了,声音显得冷漠又不近人情。
“如果不是我,你觉得他会这么轻易拿到那本日记吗?”江父说:“你妈病了,我没病。”
他说的这些江昭不感兴趣,急促道:“除了易舷安之外,你们到底还隐藏了什么?!”
江父有些惊讶,“你不知道符沉的事?他拿走了日记,却把关于自己的那几页撕了?”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我还真没看错他,当时能坚持下来,现在也一样。”
江昭心脏的跳动愈发猛烈,他捂住心口缓了下,转而厉声道:“你快说,到底是什么?!”
电话这头,江父坐在江母床边,动作温柔地伸手,给江母往上盖了盖被子。
他的妻子疯了。
不,从二十几年前起,他的妻子就疯了。
因为第二个孩子的到来,她的病原本是好了的,现在却又被那个冒充了别人身份的假货气病了。
他原本不打算和江昭说的。
但眼下离手术只有几个小时,再加上……他江飞秉向来睚眦必报,易舷安动了他的人,他又何必给江昭留个脸面。
反正,对他而言,不管是易舷安、符沉还是江昭,都一样。
“你知道人蛊吗?”江父问。
“知道,这和人蛊有什么关系?”江昭不解道。
“当然有关系,符沉,便是为你而生的人蛊。”
江父轻飘飘地甩下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骤然冰冻住了江昭。
这个瞬间,他如坠冰窟。
良久,江昭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发着颤道:“为什么……”
“你应当还不知道,人蛊是一门古老的蛊术,蛊虫这东西,所涵盖的功能可不止害人,有蛊害人,自然有蛊救人。若是培养得当,人蛊也可以作为一颗完美适配的心脏的培养皿。”
江昭面色一白。
江父继而道:
“——易舷安是你的命,符沉是你的心脏。”
“他们一个顶替你的命格,等了二十年,只是为了替你出那场车祸。另一个从十四岁就沦落为了人蛊,之后的十六年,他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心脏容器来活罢了。”
江昭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惊愕过,手机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滑落,好险在坠落前被他伸手扶住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问:“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让符沉成为人蛊、让他去做这个心脏容器?
总会有适配的心脏,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江父喟叹道:“这能怪谁,怪只怪你的血型。”
系统看着江昭如纸般的面色,忍不住将原文提过一句的剧情说了出来。
【原生是型血,这种血型的罕见程度仅次于a亚型血。如果正常等匹配,您这辈子说不定都不会等到一个健康的心脏用以做移植手术。】
窒息感突如其来,牢牢攥住了江昭的心脏。
手机“砰”的落到被褥上,这次,他没有接住。
他眼里飞快闪过符沉同他说话时的样子。
温柔、贴切、关怀,像个永远不会有烦恼的兄长一般。
他接到消息的那天晚上,符沉到了很晚才回来,他到现在才发现对方的唇色苍白得紧,眉眼满是疲惫,似乎很累了。
符沉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抱歉,他无法陪在他身边了。
他转身走时,符沉站在他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头一次做出了出格的举动。
他让他离易舷安远些。
许久前,他向他许诺,这些难吃的药膳很快就不用吃了。
江昭想起了前几天,男人离开时头也不回的背影。
那么决绝、那么冷漠。
他不是在忙公司的事情。
——他是在忙着为他赴一场等了十六年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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