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喜事,袁城大部分人不会选择去酒楼客栈置办宴席,毕竟花费甚巨,有那银钱,都在自家门府宅院摆宴。
所以即便是袁城第一客栈‘云福客栈’,平常时候也绝非座无虚席,多数时候,每天来的人只喝喝茶,吹吹牛,不会消费太多,偶尔有富户在场,普通汉子能多蹭几盘菜,仅此而已。
今日午间和平常时候没什么区别,几个闲散汉子坐在一楼烤武兼备,常常去山里打来猛兽尸体贩卖,也接一些教育人的活计,以谋生路。
可惜那是个外人,越穷的地方越排外,钟家一户出现在袁城,不过年光景,没什么势力倚靠,今年秋天听说在一次打猎途死了,仅仅过去两个月,钟念青的名字已经很少被人提起。
死人,总是被遗忘的很快。
越是贫穷的地方,人们越是在意出生,没什么地位和价值的人,入不了那些势利的眼睛,杨传福看得真切,也不以为意,他只让钟守一端茶递水,别的言语无需回应。
门外的风刮的呼呼作响,一点寒气进来就能让人冷半天,这些时常来懒散消遣的人一呆就是一整天。
到了傍晚,门外一个穿着虎皮大衣的高壮人影走了进来,那些客人纷纷拱手搭话:
“袁老板来了。”
“呦,袁老板,几天不见您,这是去哪儿了?”
……
袁老板本名袁大穷,身子长的虽然高壮,但面相却不凶,和气冲众人拱手:“诸位喝好,这大冷天可莫亏待了自己。”
一路走过,来到柜台见多了一个身影,定睛看了片刻,笑着对杨传福道:“这就是钟兄的儿子吧?”
“是,老板,您看……”杨传福咧着嘴讪笑。
袁大穷神色不变,和善抬手,“走,楼上说。”
客栈分两层,上面住人,下面做散席的生意,说是客栈,却集茶馆、酒宴、租宿各种营生为一体。
二楼一间大屋里,三人席位主次分明,袁大穷虽然叫‘大穷’,但家里一点儿都不穷,他那死去的老爹给他取名‘大穷’,就是警示他积攒家业不易,时时节俭谨慎。
“我和钟兄前些年不打不相识,也算有一番交情,如今他遭逢不测,你家即是有了困难,我自该帮忙。”
袁大穷煞有介事的说了一通,杨传福知道,难听的话要来了,他从不觉得这位袁老板是什么善人。
果然,面对着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袁大穷极尽刁难:
“但是好话说在前头,我这儿不养闲人,一钱一分银子都得用汗水换,每日值工不可迟到早退,不准令客人不满意,不准偷食,不准靠近钱柜,不准弄坏碗碟瓷具,不准……”
杨传福脸色尴尬晦暗,一直盯着钟守一看,生怕这小子犟脾气上头,直接把袁大穷骂一顿。
好在直到最后,钟守一也没多什么话,只点了点头,且说了句:“我识字也能写字。”
袁大穷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在桌子上扔了五枚银钱,慢步下楼,边走边随口道:“客人们快走了,记得好好收拾。”
“好嘞,老板您放心。”杨传福极速回应,并示意钟守一将桌子上的银钱拿上。
夜色来临后,到了换工的时间,杨传福拉着钟守一从侧门走出,向家里走去。
钟守一见杨传福自厨房顺手拿了半条脆鸡腿,出门就问:“你怎么偷东西?”
杨传福白了一眼,“就你眼尖,有骨气别跟着我来啊!”
钟守一沉默无言,低头继续走路。
二人很快回到西城民宅,杨传福见钟家小院门口探着一个小脑袋,赶忙笑着走过去:“灵儿,在等我们?”
那丫头双手被冻得发冷,眼珠乌黑发亮,稚嫩嗓音虚弱道:“灵儿饿了。”
杨传福心疼抱起丫头,“可怜的灵儿,走,哥给你热糖包吃。”
钟守一跟在后头说了句:“走的时候不是给你准备了稻饼么?”
那丫头委屈道:“吃完了。”
钟守一不再开口。
回了屋一番安顿,把丫头哄睡,杨传福又看了看还在半梦半醒的师娘,神情低落,拉着钟守一走出屋内。
朱砂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