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借故也退了出去。
席间就只剩下太后,王妃,贺兰袖,以及元景昊父子。理论上,都是她至亲。嘉语心里却越来越慌,越来越没底,强撑着又喊了一声:“父亲!”
太后叹了口气。这话原本该王妃来说。只是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不得不谨慎些。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多担待:“三娘,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不是你父亲逼你,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嘉语不解地看着她。
“皇儿那道旨意没有细说,姨母也是怕唬到你,可是……”太后顿了顿,“你回来前半月,京里说书的,就有了新回目,你母亲……身子不便,又在宫里,消息不灵通,到知道,已经有些晚了。”
说书……新回目。嘉语如堕冰窖。心里只闪过三个字:苏卿染。
早半月回京的,不会是于瑾,于瑾没这个胆子。时间也对不上。那就只能是苏卿染,苏卿染这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还盼着萧阮娶她?
“是……什么回目?”问话的却是贺兰袖。
太后说:“是三娘被劫持出宫,宋王挺身相救,又有苏娘子千里寻夫……”
不必更详细,在座都可以脑补出内容的活色生香。嘉语当时就惨白了脸。她是在德阳殿被劫,苏卿染不在场,是谁走漏的风声?萧阮,还是贺兰袖?嘉语张嘴,又闭牢:事到如今,追究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都是些荒诞不经的东西……哀家也筛查过两三遍,打死了好些个人,也没查出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太后声音里满是歉意,“左右不过是于家余孽……是哀家心软,怜他于家三代为国效忠,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把事情做得更绝些!”
贺兰袖的声音又响起:“千里寻夫……太后娘娘,这千里寻夫是怎么回事?”
嘉语在心里冷笑一声,在场大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苏卿染的身份了。苏卿染与萧阮是有婚约不假,只是从前萧阮那样不情愿与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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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也没有提过这茬。这一世三番两次许亲,固然可以看成是为她名节着想,但是究其实,也是没把前约放在心上——而苏卿染也不怨,可见两人早有默契。
“宋王……”太后也迟疑了一刻,方才能把话说出口,“苏娘子是宋王的未婚妻,王夫人做的主,在南边时候就定下了,只是宋王北来不久就披了孝,一直没来得及对外说。”
“宋王殿下既然有婚约,那怎么能……”贺兰袖离座,双膝一软,正正跪了下去,“贺兰恳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越发尴尬起来,心道贺兰袖平素也算乖巧,如何今日……
贺兰袖见太后不应声,目中就流下泪来,转头冲王妃“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说道:“我表妹命苦,打小就没了娘,孤零零一个在平城长大,也没见过父亲和兄长几次,可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这样……王妃要是把我表妹许了人做妾,我姨母就是在九泉之下,也决不能安心!”
这话却不是冲太后,而是直戳始平王妃的脊梁骨,只差没指着骂她虐待继女会遭报应。
便是嘉语,也不由诧异:打人不打脸,贺兰袖这就是在打王妃的脸!贺兰袖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真要为她打抱不平?竟这样往死里得罪王妃!
简直是孤注一掷。嘉语想,她、她想从这里捞到什么好处,太后的好感?王妃的信任?还是她父兄的刮目相待?
王妃勃然动色,只是被太后按住,低声说了几句,又始平王私下里伸手与她握了一握,脸色方才缓和下来。
始平王道:“阿袖莫要胡说,三儿不会做妾,我的女儿,怎么会做妾!”
贺兰袖奇道:“那苏娘子肯做妾么?”
“也不是,是平妻。”太后叹息道,“贺兰娘子,你们姐妹感情好,你为三娘打抱不平也是应当——不怕你这孩子笑话,我都不敢放阿言在这里,怕她拆了我的德阳殿。你说得没有错,做母亲的,是该为儿女谋划,但是你想想,要不是三娘出了这档子事,我这妹子,哪里能不尽心尽力给她寻门好亲的?到如今,哪怕是你姨娘复生,只怕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停一停,又道:“萧郎……也是自家孩子,不是哀家自夸,人才是顶好的,配三娘,也算是配得上。”
原来是平妻。嘉语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无论消息是谁透露的,也不管背后有没有萧阮推波助澜,布局的定然是苏卿染。如果说在信都萧阮迫娶是因势利导,那么如今苏卿染这一招,是图穷匕首见了。
自古,只有妻妾,并无平妻之说。第一个娶平妻的,是萧阮的父亲。萧永年北上,当时南北争端,音讯隔绝,以为王氏母子定无幸理,所以继娶彭城长公主。如今倒轮到萧阮了,真真有其父必有其子。
从前并没有这一招。从前苏卿染是乖乖做了妾。如今……却不知要谋算些什么——且不管她要谋算什么,她总不会让她如意了。
“三娘、三娘!”太后见嘉语久久不语,也有些担忧,问道,“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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