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树是陆景明几年前种下的,冬日里天地一片白色,夏日里入眼皆是碧绿,他从未想过,种树还有这般玄机。
陆景明命殒于南夷之地,临死前要求焚烧尸身,以免恶疾传染。据余龙跃说,他便是挫骨扬灰,也要居高临下,俯瞰视野之内的整片土地,镇守一方平安。
他粉身碎骨也不能放弃的,又岂止是神岭雪山之下的万里沃野?
余阳将她夹在怀,木然走了数十步,终于在忠烈侯石像之下停步。
燕枝憋闷着一番抓挠,才被他放在地。
“我不是要寻死。”燕枝瘫软在地,站也站不起来,唯有浑身颤抖着指向他腰间的酒壶道:“给我压压惊。”
“两情相悦,这下高兴了?”余阳信手递了酒壶给她。
燕枝“汩汩”地灌了几口,便又“吧嗒吧嗒”开始落泪。
“想哭哭,何必同自己过不去?”他看着她渐渐蜷缩成一团,开始低声呜咽。
“疼。”燕枝抱着披风捂着胸口,好像有一只手,扼紧她的咽喉,绞扭她的五脏六腑,要将血肉也一并拉扯出来。
她抽泣了一会,终是用披风捂住了脸,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
来往之人不由频频侧目,也不知这姑娘为何痛哭流涕。
有一位好心的大婶劝道:“辅国将军一生未婚,小姑娘来求姻缘,自然不能成!”
同行的阿婆白发苍苍,清了清嗓子道:“要说求姻缘啊……还是得去月老庙。”
余阳只觉人来人往甚是尴尬,况且又不是他将她弄哭。只听她先是哭,听得久了又好像在笑。莫不是方才受了刺激魔障了?
余阳去夺她手的披风,燕枝只有捂着脸道:“教神行骑先走,不准看我!”
“现在知道丢人了?”余阳问:“此处又不是荒无人烟的野山,哪能碰不到人?”
他扯下披风,稀里糊涂地以衣袖在她脸蹭了蹭,而后压低了风帽,遮了她大半张脸。
“下山。”
燕枝腿软,一路颤抖不休,骑马的时候也几次三番地摇晃,险些掉了下来。可余阳见她这一路甚是欢喜,咧着嘴笑个不停……果真魔障了。
“我不寻死,也不出家,你以后不用再跟着我。”燕枝笑道:“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是你有喜欢的姑娘便告诉我,我向皇兄求一道旨意,保准她不敢跟了别人跑。”
哪个稀罕什么赐婚,余阳皮笑肉不笑道:“如此说来,我还得谢你?”
若不是余阳带她来到神岭雪山,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他也喜爱着她,如她心心念念爱着他一样。
她怎么会傻到要寻死、要出家?人若是没了,心也死了,她还如何想念他?陆景明以为教所有人都骗她,她便不再想着他、爱着他?他真傻。
杨桃不知公主从何处摘了许多柑橘回来,但见她一边剥皮,一边叮嘱道:“明日一早,教南境所有城主来见我,将这一年来的收支赋税明细拿给我看。”
余龙跃与杨平面面相觑,心道公主前些日子闷在房、每日哭哭啼啼,今天怎么突然过问起了政务?
辅国将军在时,每年末都要求他们向述职,为的是陈述一年来的职守功绩,再由他整理之后报天子。
莫不是公主去了一趟神岭雪山,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朱砂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