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回家才知道陈姑妈要请她占卜的事儿,为了给陈姑妈插队,何老娘还贿赂她一块儿飘香坊的萝卜糕来,何子衿道,“成双不成单,哪里有给一块儿的理啊。”
“真个嘴馋,大晚上的吃多少萝卜糕啊。”何老娘只得去柜子里拿出点心包儿,打开来,再拿一块儿给丫头片子,“够了吧?”
“够啥啊?都排队排到明年三月了,姑祖母插队,别人都要往后挪,怎么跟人家说啊?”现在何子衿不大爱吃甜点心了,萝卜糕里有虾米有腊肉,倒是对她口味儿。
何老娘瞪眼,“没良心的丫头,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供你吃供你喝的把你培养成才,叫你给你姑祖母卜一卜就难死你啦!死丫头,不给卜,就把萝卜糕给我吐出来!”
何子衿淡定的把萝卜糕吃完,又喝了半盏温水才道,“姑祖母家的事儿啊,卜也没用。”
何老娘一急,“这么说,是要走背字儿啦!”
何子衿叹口气,再喝口水,“一言难尽。”
“什么一言难尽啊,你倒是说个明白,别光顾着喝水成不成?说完正事再喝水不迟。”何老娘都要急死了,看丫头片子左一口水右一口水的喝个没完,心急火燎的就甭提了。
“这急什么啊,命又不能改。”反正何子衿是不急的。
何老娘催她,“具体说一说。”
“等姑祖母来了,我跟姑祖母说吧,跟您说,也没用啊。”何子衿道,“三姐姐惦记你呢,还说想过来看你,胡家老太太不放心,不令她过来,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呢。”
何老娘道,“这时候过来做甚,头一胎多有提早的。平平安安生个儿子就是孝顺我了,三丫头还好吧?”这会儿才想起问三姑娘。
“挺好,就是有些浮肿。”
何老娘大喜,“着啊!这就是儿子相!我生你爹时就这样,脸肿的跟炊饼似的,后来可不就生儿子么!”
沈氏牵着俊哥儿这来,听这话真想给何老娘提个醒儿,她闺女还小呢,甭总说这些生孩子的事儿。何老娘抱了俊哥儿在怀里,令余嬷嬷拿了糕来给俊哥儿吃。沈氏又问了一遍三姑娘如何的话,何子衿照实说了,沈氏道,“三丫头近来喜食鱼腥,今儿你阿山哥送了两尾河鱼,午饭后我就让周婆子收拾了煮汤,什么调味儿料都不放,只放一把枸杞一块老姜,待汤好点些青盐,调个咸淡也就是了。待汤好,叫周婆子送一碗过去。”
何老娘道,“炖啥汤啊,弄条鱼吃肉才好。”
何子衿道,“胡家少不了三姐姐的肉吃,倒是这炖汤,他家房头儿多,大爷小爷一堆,厨下不见得有心思这样炖半日炖鱼汤的服侍。可鱼汤倘火侯不到,又不好吃。”
何老娘点点头,不再说啥,俊哥儿就在地上喊,“喝汤喝汤!”俊哥儿自小也爱喝汤。
何老娘交待余嬷嬷,“一会儿鱼汤好了,先盛半碗给咱们俊哥儿吃。”
沈氏说俊哥儿,“吃饭时再喝。”
何老娘反说沈氏,“小孩子家,都是随饿随吃的,可不敢饿坏俺的乖孙儿哟。”说着又叫余嬷嬷拿出点心来给俊哥儿吃,那宠滋孙子的模样,简直叫何子衿看不下去,哼唧道,“今儿才知道什么叫重男轻女了。”
“就这个嘴,也不能随谁,一点儿不饶人。”何老娘喂孙子吃栗粉糕,何子衿道,“随谁?随祖母呗。”
“我?我什么时候这么较个没完啦!你小时候还不一样,天天往我这儿来叫果子吃!还嘴儿高的不行,除了飘香坊的都不吃第二家,那会儿咱家可没这会儿的光景,我还不是隔三差五的拿出私房来买糕给你吃。”何老娘又喂俊哥儿喝水,沈氏递上青瓷盏,何老娘摸一摸盏壁,接了盏一面喂乖孙喝水,一面对自家丫头片子道,“今儿见你亲弟弟吃块儿糕你又眼气,你就是咱家的大王啊。”
“我像俊哥儿这么大的时候,你给过我糕吃?”那会儿何老娘正跟她娘不对眼,根本不愿多瞅她一眼。再者,何子衿道,“现在人家都叫我何小仙儿,又没叫我何大王。”
“啥子何小仙儿哟,真是笑死个人。”何老娘笑的够呛。
“这么笑话我,那就别找我给姑祖母占卜啊。”
何老娘笑,“就这会儿用你,你还给我摆起谱儿啦!”又数落丫头片子的不是,“老话儿说的好,吃水不忘挖井人,你种儿占卜,都是谁的功劳啊。要是没我,你有今天!”
“那不能有。”何子衿也是个臭贫,诚恳万分,“要是没您老人家,连我爹都没有,哪儿来得我呀。这得多亏我祖父有眼光,娶了您这旺家旺业的老太太做媳妇呗。”
“嘿!”何老娘气笑,给何子衿一下子,道,“你要有空,明儿个我就叫你姑祖母过来了。”
何子衿算了算,“过半个月再说吧。我可说好,就这一回,下回可没这事儿啦!”
“成!成!看你这谱儿大的,咱们这不是实在亲戚么。”
“不是亲不亲戚的事儿,有好些个是外县的,人家早早排了队,怎好再延误日期?”何子衿道,“亏得我早有准备,要不叫谁后挪谁愿意啊。”
何老娘问,“啥准备啊?”
何子衿道,“每五个人,我就空一个,专为祖母这种托情准备的。”
“唉哟,这小脑袋瓜子,真灵光,就是随我啊。”何老娘发丫头片子一块儿栗粉糕,笑,“那我就让人去你姑祖母那儿说一声啊。”
“别把这个说出去。”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
沈氏晚上同丈夫闲话儿,说起陈姑妈找她家闺女占卜的事儿来,道,“你说,是不是姑丈家的生意确实不大好了。可我听说,姑妈家的盐引生意挺好的,先前说什么赵家想抢盐引什么的,也没抢到啊。”
何恭道,“这谁知道。盐引没问题是好事儿啊,还占卜什么。”
“要不我觉着奇怪呢。”沈氏道,“姑妈也不知道外头的事儿,也不知要咱们子衿卜什么。”
“随姑妈吧,卜一卜,安安心也好。”何恭笑,“今儿我教咱们俊哥儿念会一句诗来着,俊哥儿也灵光,一学即会。”
“学了什么诗?”沈氏识字,跟着何恭这个秀才相公也学了不少诗来着。
夫妻二人的话题就此转到儿女身上。
第二日,李大娘绣坊里就把何子衿要的衣裳送来了。何老娘那个稀罕哟,抚摸着柔软光滑的料子直絮叨,“造孽哟,五两银子的衣裳。丫头哟,你这可就是把一亩上等田穿身上啦。我一亩上等田一年就能出产一两银子,你这衣裳能产出啥哟。我的丫头,造孽哟,家里啥衣裳没有,非得弄这么贵的衣裳穿。”
何子衿倒挺高兴,“这上头都是绣的银线,能不贵么。”
沈氏笑,“试试去。”
何子衿就高高兴兴的拿了衣裳去试了,穿好了出来显摆,沈氏一瞧,“唉哟,可真好看。”两件衣裳,一件合体裁剪的长袍,银色织锦,既不镶边儿也不绣儿,全凭好料子好针线,腰上勒一条寸宽的黑色腰带,俊俏的很。外是一件黑底绣星辰的大氅,那星辰都是用银线绣的,贵气又精致。沈氏拉过闺女摸摸衣裳,道,“我看道士都是穿八卦袍的,你这是哪教哪派?”
何老娘道,“造孽派。”这些银子做衣裳,可不就是造孽么。
“这衣裳是神仙教的,就是州府的神仙宫里唐神仙,祖母不是在那儿添了一两香油钱么。唐神仙就是穿这衣裳。”何子衿遗憾家里没大穿衣镜,道,“我听说州府有卖穿衣镜的,不如买一个吧,照人照的清楚。”
何老娘一听险没炸了,指了自家丫头片子道,“你可别做孽啦!用什么大镜子啊!小镜子不够你使啊!不够使把我屋儿的小镜子也给你拿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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