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好了,\"她把凉毛巾敷在他额头,看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颧骨滚落,\"咱们就去把摩托修好,去洱海看日出。\"窗外玉兰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她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他手背上的留置针胶布,\"到时候你要是再提离婚......\"尾音被笑意浸得发软,\"我就把你绑在摩托车后座,绕着环海公路跑十圈。\"
江骁的睫毛突然轻颤,昏迷中攥紧了她的手指。棠棠低头时,一滴泪正巧落在他虎口的烫伤疤痕上,晕开细小的涟漪。
暮色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江骁睫毛投下蛛网状阴影。喉间残留的镇痛剂苦味里,他突然听见瓷器碰撞的轻响——是从走廊尽头的厨房传来的。记忆如电流窜过神经,昨天棠棠浸血的纸巾、虎口渗血的烫伤在黑暗中炸开。
\"棠棠!\"他猛地撑床起身,输液管勒得手背生疼。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可那些刺耳的声响都比不上胸腔里炸开的恐惧。当棠棠温热的掌心按住他肩膀时,他仍在胡乱摸索:\"关火!别碰油锅!\"
\"别急别急!\"棠棠的声音裹着笑纹,带着刚剥过橘子的清甜。她把他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还残留着厨房飘来的饭香,\"我把王灿哥叫来了,你闻,是他拿手的当归鸡汤。\"
江骁的指腹触到她毛衣柔软的纹路,紧绷的脊背却未放松。直到听见熟悉的男声从厨房传来:\"江总醒啦?今晚做了您最爱的陈皮山药炖排骨。\"瓷勺搅汤的咕嘟声混着生姜的辛香漫过来,他才像被抽走弓弦的箭,瘫回枕间。
\"傻子。\"棠棠用湿毛巾擦去他额角的冷汗,指尖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说好了要当你的眼睛,怎么倒把自己急成这样?\"她俯身时,发间的栀子香盖住了消毒水味,\"再乱动,伤口裂开可就真要赖我一辈子了。\"
江骁的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空茫的瞳孔突然有了焦距般转向厨房方向。记忆深处被唤醒的香气混着药香涌上来,他摸索着抓住棠棠的手腕,指腹还带着未褪的颤抖:\"王灿...他做陈皮山药炖排骨,会放三片干柠檬...\"
棠棠看着他煞有介事的模样,眼眶突然发烫。她想起无数个加班夜,王灿的食盒总会准时送来这道汤,江骁总要先挑出炖得软烂的山药喂她。此刻消毒水味里飘来的肉香勾着回忆,连监护仪的滴答声都变得温柔。
\"是,放了柠檬的。\"她把他冰凉的手捂在掌心,感受着指节上淡青色的血管跳动,\"还有你最爱的溏心卤蛋,王灿说用的是上周囤的高邮鸭蛋。\"窗外的暮色漫进来,在他苍白的侧脸镀上暖边,那些离婚协议的冷硬字句,早被厨房飘来的烟火气煨成了绕指柔。
棠棠指尖划过病号服的褶皱,将歪斜的领口轻轻抚平。她的动作极缓,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袖口滑落时露出他腕间淡青色的血管,像蜿蜒的溪涧。\"早就应该请王灿来,\"她弯起唇角,声音里裹着自嘲的涩意,\"放任我在这里炸厨房只会害了你......\"
江骁摸索着抓住她悬在半空的手,指腹擦过她手腕的划伤已经结痂了。\"害我的人...\"他喉结滚动,将那只带着烟火气的手按在胸口,\"明明是总把盐当糖的小笨蛋。\"
暮色将病房染成蜂蜜色,厨房传来王灿颠勺的脆响。棠棠顺势扶住他起身,靠枕妥帖垫在他背后时,发丝扫过他泛红的耳尖。\"下次再敢提离婚,\"她凑近时呼出的热气拂过他下颌,\"我就真把盐罐焊你床头。\"
江骁循着声音偏头,空盲的瞳孔映着她模糊的轮廓。炖排骨的香气混着棠棠发间的栀子味漫过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他终于笑出声——原来最珍贵的烟火,从来不在灶台间,而在眼前人带刺的温柔里。
江骁不想再听棠棠说离婚的事,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空盲的瞳孔却朝着窗外晚霞的方向望去,\"我头疼那会儿,好像能看到些光影了......\"
棠棠正在削苹果的手猛地顿住,锋利的刀尖在果肉上划出细小缺口。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病房,将他苍白的侧脸镀上金边,那些细碎的光晕仿佛还在他眼前晃动。\"真的?!\"她攥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是什么样的光影?\"
江骁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被单,喉结滚动两下:\"像...像碎掉的光斑。\"他偏头朝她的方向摸索,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脸颊,\"疼得最厉害的时候,反而看得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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