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源乾曜这个老狐狸,连自己的儿子都给安排进来,可见接下来这件事必定会成为朝廷主推的事务之一。
祖孙俩针对当下人事演变讨论一番,当然主要是张说在说而张岱在听,也让他对开元政治、尤其是当下时局有了一个更深刻的理解。
“所以日前宗之你拒受圣人赐官,也是一个明智之举。老夫去位则易,中枢政清则难。时局板荡不知还要再历几番,你此时解褐,纵使位卑,也不是好事,稍有不慎便或遭倾轧。”
张说又望着张岱感慨说道:“丈夫有志,不贪短利。暂且修身蓄势,待时而鸣,我孙天赋、才情俱佳,必将前程远大。”
张岱闻言后也点点头,他倒不着急去官场闯荡,尤其在听他爷爷讲完这些中枢深刻的斗争痕迹后,也越发感觉到当中水深浪险,还是趁着年少攒上两年经验再说不晚。
家里这个大号可不只会写墓志铭,搞起人事斗争也是一把好手,正面是一个好榜样,反面也足以借鉴,多听多学总是没错。
他们张家眼下也算是暂时淡出时局,讨论这些人事主要还是给张岱涨涨见识和经验。待到张说发表完对时局的看法,张岱便讲起昨夜岐王家里禳星续命的事情。
“还有此事岐王已经危殆若斯了吗”
张说听完这事后,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旋即便面露怅然,幽幽的长叹一声。
虽然看似圣人和岐王家里还在通过斋醮仪式、想要尽力挽回岐王的性命,但张说心里却清楚,随着这仪式的举行,基本上也就宣告着岐王必死无疑了!
如果禳星成功,那就意味着岐王得天眷顾,又将天子置于何地
张说跟岐王倒也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义,此时心中感慨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往昔岁月的怀缅。
他见张岱欲言又止,心知这小子心细,想是担心为岐王禳星或会有什么余波牵连,于是便开口说道:“事情或需有所避忌,但也总归不外乎人情。
岐王与我并非生人,疾困若斯,焉能不助尔徒内无私隐、问心无愧,也就不必忧思其他。更何况,斯人将逝,斯情亦杳,又何必再顽固纠缠。”
那是你不知道你家圣人再过些年的抽象样子!
张岱听他爷爷这么说,心里便暗自吐槽一声,不过心里倒也略感放心了。
毕竟最大的猜忌源头乃是岐王,如今岐王行将就木,眼下皇帝也并不像晚年那样抽象,当然不会再揪着岐王相关人事不放。
更何况,虽然岐王死了,但宁王、薛王都还活着。如果他们和他们的亲属见到哪怕死了都人事难息,必然心中更生忧恐,说不定就会搞出什么乐子出来。
顿了一顿,他便又开口问道:“听闻日前王翰王学士因我事而获宪台咎责,归后一直不见,孙儿想择日于别馆宴请致意,未知可否”
眼下他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想发展一下人脉。
王翰对他态度一直比较友好,还相赠歌姬,虽然被他老子占去了,但这份人情还未回应,对方又因为帮助自己宣扬事迹而被罢官,所以张岱也想宴请道谢一下。
“允你宅外别居,正是希望你能结识时流,聚贤为友,交际诸事不必来问。”
张说倒是很豁达,并不像张均那样习惯性的贬低打击晚辈,对张岱没有太多的限制管教。
他转又说道:“王子羽其人,才情卓然,性亦旷达,与之交际,确能怡神。但他尚服玩声色、好奢靡浮华,可与娱戏、不可谋事,过侈则丧志,过淫则损节,尔宜自省,切勿从游过甚。”
这是真的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了,张说虽然很欣赏王翰的才情,但是对其为人做派却仍持保留看法,并不希望自家儿孙学习王翰的那些恶习。
盛唐文人千人千面,而能在诗歌领域有所建树且名传后世者,多多少少都有点恃才傲物、轻狂无礼的恶习。
他们往往对人对事情绪饱满,所以才诞生出那么多华丽的诗篇,但又常常拙于时务,故又每每不遇于时,鲜少能够文章、事功兼得。
但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盛唐的精神才光辉灿烂。
哪怕张岱本身是一个务实的性格,也不妨碍他对这些人心生向往,而且还挺想把这些人收罗起来,组成一个喷子天团,对人对事有所褒贬,导善世风,督查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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