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毅被他的演技惊呆了,哭笑不得地道:“既是老师染恙,自当速往侍奉。只是我事务繁杂,一时难以脱身,就请韩君代我去看望老师吧。”
韩佑闻言大喜,哭声顿止,暗觉不妥,又抹了几把眼泪:“贤弟放心,我定将贤弟的心意转告老师。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
“且慢!天色已暗,不便赶路。待我设一小宴,为韩君践行。”严毅似笑非笑地望着韩佑:“前日提到的厚礼,我已备下。等到宴后,韩君可一并带走。这份礼物乃我精心准备,韩君一定喜欢。”
啥真给我准备礼物了
韩佑微微一愣,之前闲语时,他以为对方是在说笑,不想竟是真的。从对方的语气来看,这份礼物一定十分贵重。
他已经习惯了顺从严毅的安排,也深知无法推脱,一脸感动地道:“既如此,就多谢贤弟了!”
严毅微微颔首,命人将韩佑带至客堂,便再次埋首于案牍之中。
韩佑来到客堂,坐了一会,便向官寺大门走去。
一举一动,无人监视,也没有任何人来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使得他微微松了口气。
韩佑重新走回客堂,朝随侍左右的贾平吩咐道:“文礼,你即刻前往军营,命韩邑前往南门坐镇,再命张嶂、文渊二人率领亲卫营赶来官寺。”
贾平微微一惊:“县君是担心难以脱身”
韩佑微微点头:“严毅狡诈,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贾平躬身领命而去。
当晚戌时,严毅抛开公务,亲自宴请韩佑。
宴场设在一间面积并不大的客堂,没有其他宾客作陪,算是私宴。
严毅与韩佑分坐一张矮足漆案两侧,严毅坐于西席,韩佑坐在东席。
除了他二人之外,堂屋内便只剩下几名随侍的婢女。
一只三色狸猫趴在客堂一角柔软的地毯上,一对褐色的眼珠不停地在严、韩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推杯换盏间,韩佑不时瞥向堂外,见屋门处立着张嶂、文渊二人高大魁梧的身影,心中安定下来,又饮几杯后,推辞道:“贤弟,我已醉,实不能再饮了。”
严毅执起酒樽里的银勺,勺柄上精雕的螭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身体前倾,腰间玉带扣轻轻碰在案沿,发出‘叮’的一声清响。
“韩君当真醉了”银勺微斜,勺中美酒缓缓注入韩佑身前的酒盏。
韩佑以掌遮挡盏口,口中连连道:“当真醉了,再饮便要失仪了。”
咣当!
严毅突然松手,银勺掉落在案几上,不住晃动。
他维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一双深邃如幽潭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韩佑双眼:“老师身体染恙,韩君竟还有心情在此饮酒,居然还喝醉了”
韩佑被他森寒如冰的眼神激得全身寒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不是..不是你请我喝酒的吗”
“我只是请你喝酒,没让你醉酒,你一五一十说来,老师是否真的染恙”
“真真的,岂敢欺瞒贤弟。”
“如何得知”
“是我派去探望老师的亲随回来后,亲口告诉我的。”
“文礼,你进来。”严毅坐回榻席,面无表情地道:“他说的是否属实”
贾平慢慢走进堂屋,朝严毅作了一揖,恭声道:“回少君,他在说谎。”
韩佑犹如一只受惊的猫般跳了起来,伸手指向贾平,脸上满是震惊:“你你..你.”
贾平慢条斯理地瞥了他一眼:“对不起,我已投效少君。”
韩佑退了两步,浑身直颤,脸上神色转为惊恐,突然尖叫道:“张嶂、文渊!”
张嶂、文渊大步走入堂屋,在韩佑身前站定,抱拳施礼道:“末将在!”
周昂与陈敢紧随而入,在严毅身旁站定。
趴在角落的狸猫似也被这骤然冷肃下来的氛围惊到,缓缓躬起身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箭一般地窜向屋外。
韩佑被从脚边窜过的猫吓了一跳,惶恐不安的目光落向张嶂、文渊,声音微微颤抖:“我酒饮多了,扶我回营。”
然而张嶂只是似笑非笑地摩挲着剑柄,文渊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二人纹丝未动。
严毅的声音懒懒传来:“韩君,何必急着走在下特意备了厚礼,你连看都未看,岂非拂了我的心意”他指尖轻叩案几,“峻之、子湛,还不扶韩君坐下”
张嶂与文渊闻言,一人按住韩佑左肩,一人钳住右臂,如提小鸡般将他抓起,按倒在榻席上。
韩佑膝盖磕在案角,疼得闷哼一声。
他泪眼婆娑地看向文渊:“子湛,我待你不薄,为何要负我”
张嶂的反叛,他尚能揣测一二,无非是利益使然,可文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盛宪为吴郡太守时,他与文渊并肩而立,一人执笔安民,一人持剑镇乱,盛宪曾抚掌笑赞:“吾得韩、文,如鱼得水。”
如今,文渊竟要亲手毁了他的基业
文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韩佑,这几年以来,你贪图享乐,权欲熏心,为固权位不惜勾结莫干山贼寇,任其劫掠乡里,老弱妇孺啼饥号寒之声,可曾入汝之耳”
他微微一顿,语气陡然转厉:“更甚者,贼寇虐民时,汝竟纵兵封路,阻百姓逃难!此非昏聩,实乃豺狼之行!盛公当年对你的教诲,你都忘了吗!!”
韩佑听罢,瘫软在席上,目光如惊弓之鸟,仓皇四顾,最后落在严毅身上:“贤弟..不不,少君,在下助君攻取故鄣,也算有功,恳请少君放我回永安,我愿将这五千精锐赠予少君,求君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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