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国姓成功,你想做后唐庄宗吗
甲申国变,代清入关。
家破人亡者不知万千,谁人没有国仇家恨。
各地诸生,各省官员,合家赴难者难计其数。
父母之深仇,国家之亡恨,何止郑延平一人。
张煌言的父母,鲁王的妻儿,就连永历帝的两个儿子都散佚民间,生死未卜。
唯郑延平大起大落后心力交瘁,又有曰本人偏激刚烈的一面,开始崩溃癫狂。
马信杨朝栋是知道国姓爷的疯疾,纷纷紧张望向又捂头的国姓爷。
郑延平捂着脑袋,死死盯着太子使臣。
刘玄初坦然以对:“太子让我问,国姓可忘恩师钱谦益剃发投清之恨”
“可忘父亲郑芝龙不战而降之恨”
“可忘生母田川氏受辱耻死之恨”
“国姓可忘了隆武襄皇帝绝食殉国之恨”
四句斥问,空荡的大厅声音回转不息。
郑延平眼角也随之不停抽搐。
“没忘!我朱成功忘了吗”
郑延平咬牙切齿的扫过堂中文武群臣,看向西面的八闽,停顿片刻,最后望向北方的两都。
“先帝赐我国姓,望我成功收复河山,君恩如山,我时时刻刻背着。”
“生母受侮,我亲手剖腹,出肠涤秽,生母之血犹在手中。”
郑延平举着双手,细细端望,十五年前为母殓尸的场景犹在眼前。
“身为臣子,必须对国君忠心,对国家忠诚。”
“我父亲背主叛国,奇耻大辱,不收复八闽,不收复天下,我就洗刷不了郑家千秋青史的骂名。”
郑延平与刘玄初对望相视,仿佛对着其背后的永历太子,声音嘶哑:“忠孝大节,矢死靡他。”
“郑家对先帝有亏,对大明有亏,我身死也要赎罪。”
“我恩师钱牧斋身受国恩,早在南都沦陷时就死了,如今苟活的只有联络东南,抗清赎罪的东涧遗老。”
郑延平一时恍惚,看着刘玄初身后的绰绰鬼影,喃喃自语道。
“我非是学东涧遗老隐居自保,只是另寻复国根本而已。”
大厅中,东海郑延平的心腹文武各自惊疑不定。
太子让人直击国姓爷的痛处。
换作其他人,军法苛严的国姓爷早就下令抓人杀人了。
也就鲁王那些宗室,还有些朱家遗留的尊贵。
其他人,张名振又不是没下毒过,张煌言又不是没反讽过。
海上天气不定,此时夏天的风暴突然乍起,屋外狂风骤雨,呼声大噪,堂内寂静一片。
与郑延平对峙的刘玄初沉吟几息,正色以对:“延平王未忘便好。”
“但国家败亡如此,负君恩,有亲仇的,何止延平王一人。”
“皇上将国家大事交给晋王,晋王却丢云滇,遗圣驾,巩昌王也曾痛骂晋王,晋王的妻子与长子在云滇也被东虏人杀害。”
“然晋王见太子英武,便交权柄。”
刘玄初微微俯首:“延平王,太子殿下说。”
“你有四大恨,他就没有吗”
“太子一恨苍天无眼垂青胡运,让东虏巧得天下。
二恨神州大地腥膻万里,汉人被剃发左衽。
三恨东虏屠害百万百姓,数省地方千里烟绝。
四恨东虏欺压千万黎民,华夏百姓为猪为羊任人宰割。”
自郑延平以下,众人皆有些动容。
狂风在明京城咆哮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仿如无数冤魂哀号。
刘玄初继续沉声道:“太子不恨祖宗江山残破覆灭皇上之手,不恨三位堂伯先帝身故,不恨各宗室先帝监国殉国。”
“延平王,太子口谕。”
“天地君亲师,郑延平你的四大恨是君亲师,孤的四大恨是天地民,孤的仇恨痛苦远在你之上。”
“你若想留在夷州,忍气吞声,将那份痛苦吞入腹中消化,请自便。”
“但孤……”
“孤要去两都,将那份痛苦百倍奉还给东虏人。”
“虽孤为桂君,你为唐臣,但说到底,不过一想留衣冠的明人。”
刘玄初的话语飘散在风中。
两个想要关门挡雨的亲卫被南洋大臣的言语惊到,一时竟任由风雨宣泄进大厅之中。
马信杨朝栋犹疑看着刘玄初,太子要真这么说,他疯的不比国姓爷轻啊。
没有君亲师,哪来的他大明太子朱慈煊。
郑延平面无表情,沉默的没有说话。
刘玄初最后的话说到了根本。
桂唐鲁三藩,正统性最高的当然是桂藩。
这是南都立帝续统时,史可法就想选择的了。
弘光、潞王被俘后,大明帝位就该是桂藩了。
只是浙闽的军阀文官们就近原则,选择拥立了唐鲁二王。
郑延平当然是忠诚唐藩的,他的国姓正统就是来自隆武帝,隆武遇难也奉其年号三年。
跑到闽地的鲁王想要招揽他,郑延平直接和拥立鲁王的郑彩干仗。
永历帝数次封他延平王、潮王爵位,也都推辞封印。
但说到底,桂藩虽然和唐王绍武的矛盾不下唐鲁之争,和奉隆武的郑延平关系不大。
眼见延平王沉默不言,刘玄初再次拱手,恳切以对:“延平王。”
“眼下你军中不稳,唯太子可整顿人心,若无殿下,你就只能暂避夷州。”
“晋王交其权,黔国公献其财。”
“太子依然重用他们,将西南军事大权一并托付晋王,并许诺晋王女皇后之位,让李家与国同休。”
“虽夺沐王府三百年积蓄,但太子也将西洋列国交付黔国公,许沐家百世之财。”
“不谈皇上以前敕封的潮王爵位,太子殿下对臣子不曾吝啬,八闽东海,乃至南洋也可全部让郑家统管。”
杨朝栋等人闻言一时激动,纷纷望向国姓爷。
他们都是郑家旧将。
以前只在东海逞威风,要是跟着永历太子,看他在南洋西洋的行事,保不得能做个小国国王。
郑延平瞥了眼意动的亲信们,旋即看向刘玄初。
“这些条件也是太子的口谕”
刘玄初俯首:“只是下官的猜度。”
“然太子常言国之二柱,李定国擎撑西南各省,郑延平敢争东南半壁。”
“延平王在太子心中不下晋王,恩宠当殊荣,说实话,我等常伴太子左右,不少大将都羡嫉延平王。”
郑延平闻言再次沉默。
许久,等到屋外的阵雨渐息,郑延平方才开口:
“刘侍郎你不适合当能言善辩的说客。”
“且不说东海本就是我郑家的,要真为了些许殊荣,我何苦在金厦支撑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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