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来自朱元璋的强势反杀
公鸡的鸣叫声中,天色转亮,淡淡薄雾笼罩江面,也笼罩着应天城。
沉睡中的应天城,大明这个新生王朝的都城,也随之苏醒。
上朝的官员,市井商贩,三教九流,也走出屋子,走上街头,开始一日繁忙。
和往日不同,今日的应天城出现了些微的骚乱。
不少热闹的去处,都汇集着不少人,在这里指指点点。
原因无他,这些地方一夜之间,竟然张贴了新的布告。
很多市井之人,都在这里议论纷纷,带着新奇与振奋,觉得是不是当今皇帝又要杀贪官污吏了。
只可惜,围拢在这里的人,大多不识字,不认得上面具体写的是什么。
只能是在这里不断猜测,干着急而已。
“秀才公,您来的正好,您给大家伙念念,这上面写的是啥。”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文士长袍的人走了过来。
有人眼尖,看到之后,忙笑着出声招呼,请求帮个忙。
其余人听到,纷纷往两侧退去,让出一条通道来。
这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见此,便施施然走向前去,分外受用。
来到人群前面站定,抬眼朝着那布告看去。
只一眼,就不由的愣了愣。
这上面怎么没有官府大印
这东西居然不是官府布告,是揭帖
这可有意思了,好久不曾听说有人在京师贴揭帖的事情了。
当下便兴趣盎然,负手去看揭帖上的内容。
并准备给这些无知之人好好的念一念。
但在看清楚了这揭帖上的内容是什么后,这中年文士神色为之大变。
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正竖起耳朵,等着这人念布告的众人,见到此幕,都满是意外。
这秀才公怎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秀才公,这上面写的是啥啊”
有人忍不住出声喊道。
“别问,我没来过!”
那中年文士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而后加速离开这里。
众人的好奇,被勾的更浓了,对于这上面的内容更加感兴趣。
不过,也有一些胆子比较小的人,见到那文士的反应后,也立刻离去,不在这里凑热闹了……
相似的一幕幕在城中多个地方发生,一些消息开始在读书人的圈里迅速传播。
没过多久,有差役急匆匆奔往各处,将这些揭帖给撕掉,带着返回衙门……
应天府尹李承恩,黑着一张脸,急得团团转。
恨不得将那写揭帖的狗贼找出来,立刻剁碎了喂狗。
何方狗贼,如此胆大妄为
这不是把人往死里坑吗
等到差役带着揭下来的揭帖回来之后,看到这揭帖上的内容,更是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气的身子都在抖。
他深吸几口气,不敢多耽搁,立刻拿着这些揭帖,朝着中书省急匆匆而去,禀告丞相胡惟庸去了……
……
“空印积弊,非一日之寒,然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屠戮千百,较之旧弊,其恶弥甚!
未闻不教而诛,可为圣王之道也。
今者日蚀现,天变生,盖干戈过甚,戾气冲霄,致干天和。
昔董子云:“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此之谓也。
为君者当法天恤民,广开言路。
若专行独断,愎谏违众,是谓独夫!
独夫民贼,焉能长久
岂不闻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伏望陛下颁罪己之诏,祷于昊天,革弊图新。
如此则天怒可解,灾眚可弭,庶几寰宇清宁,苍生免陷水火之厄……”
中书省内,胡惟庸拿着揭帖读了起来。
读完之后,脸也黑了下来,身上气势吓人。
而应天府尹李承恩,虽已读过了揭帖上的内容。
可此时听到胡惟庸再度读出,还是禁不住双腿有些发软。
这写揭帖的狗贼,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独夫民贼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和指着皇帝鼻子,骂皇帝是桀纣有什么区别
还威胁皇帝说,皇帝要是下罪己诏,痛改前非,悔过自新,那么还能挽回。
要是坚持不改,那么上天必然会降下更大的灾祸,让天下万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以至社稷动荡!
这是这个时候能说的
这要是遇上一些性格比较软弱,读书读傻的皇帝,用这一套倒还没什么关系。
可现在,面对的可是陛下这等开国帝王,杀人从不手软的主。
还想要用这一套来逼迫皇帝低头,这怎么可能
只怕一个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
好不容易有了定论,现在逐渐平息下去的空印案,又要掀起滔天波浪了。
不知多少人又会被牵连进去!
日蚀发生,趁机上书言事不是不可以。
可是以揭帖的形式,弄这等话进行流传,可就真的太不懂事了。
“这事我知道了,本相立刻前去见陛下,请陛下圣裁。
你先回去,立刻着手搜查,看看能不能抓到张贴揭帖之人。”
胡惟庸读罢揭帖之后,神色凝重的对李承恩说道。
李承恩闻言,立刻出声应下。
辞别胡惟庸,拖着有些发软的腿,咬牙切齿离去。
势必要找到张贴揭帖之人,将其千刀万刮了!
……
“上位,写此等揭帖之人,居心叵测。
应天府尹已全力追查,务必将其寻寻到!”
武英殿内,胡惟庸对着皇帝,一脸严肃的出声说道,带着适当的痛恨。
朱元璋看着这揭帖,暗自笑了笑,这当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它娘的跑出来了。
独夫民贼这样的词,都给自己整上了,这扣的帽子是真不小。
不过,朱元璋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若天下官吏士绅,一直都这个样子,那他是不介意做独夫的。
他们口中民,只是指他们这些士绅官吏,那自己也一样不介意做一个残民之贼!
“不用让应天府去查了。”
朱元璋摇头说道。
闻听朱元璋此言,胡惟庸不由为之一怔。
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度
发生了这等事,竟然不让人去查
“咱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胡惟庸低垂着头,瞳孔为之一缩。
果然,皇帝组建锦衣卫,不仅仅只是因为觉得,原本的亲军都尉府里,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忠心之人,用着不顺手了。
更为重要的,乃是为了重建检校,接着监视天下。
虽然到现在,皇帝那里都没有明确说,锦衣卫有这个职能。
可先前锦衣卫主要负责的空印案,已经初现端倪。
如今皇帝又来一句,他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之后,彻底印证了他的想法。
若非锦衣卫有此等职能,皇帝又有了耳目,岂能这般快就得到消息,还能准确的知道是谁干的
这事,可太严重了!
谁想有这么个玩意,一直在盯着自己
当真是哪哪都不自在。
今后必须想办法,让皇帝把锦衣卫裁撤了才行!
自己等这么多一心为国,志虑忠纯之人在做事。
把国家给治理的这么好,皇帝居然还弄锦衣卫,要暗中恢复检校职能,当真过分。
就不怕寒了自己这些忠义之士的心
狗皇帝行事真过分。
“上位,此獠是谁到底是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等事
让臣看看这等无父无君的禽兽,是何面目。”
胡惟庸的声音里,满是义愤填膺,带着强烈的愤慨。
朱元璋道:“且等等吧,此时不宜泄露,咱也未曾令人抓捕,今后自然真相大白。”
这话出口,瞬间就让胡惟庸有种,脊背微微发寒的感觉。
不是因为觉得皇帝不信任自己,而是觉察到了皇帝这一手的可怕之处。
京师出现了直接针对皇帝的揭帖,这等严重的事情,皇帝说他知道了是谁,却又不明说是谁,也没有抓捕。
这岂不是说,等于皇帝在接下来,看谁不顺眼,都能顺势把这个大帽子给扣到头上去
引而未发,才最是折磨人。
再配合着已经在空印案里,绽放光彩的锦衣卫,这一手,当真狠辣!
尤其是想到,昨天还有今天,自己送到皇帝这里的,众多借着日蚀上书言事的奏章,无一例外,全都被皇帝留中不发后,胡惟庸心里就更加没底。
这次的事情上,还是不要对皇帝逼迫太紧才行。
不能指望着一个日蚀,就真的能让皇帝升起多少敬畏之心……
……
正所谓好事出门,坏事传千里。
哪怕李承恩已经尽可能快的行动,让差役把城内的揭帖给尽数揭下,可还是太晚了。
这揭帖的内容,已经风一般的传播开了。
自然无人敢大声议论,但各种窃窃私语,却到处都是。
无数人都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给撼动了心神。
不过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恐惧,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暗爽。
有人后悔之前,趁着日蚀发生,趁机上了奏章上书言事。
有人则觉得,应该趁此机会继续上书,趁热打铁,让皇帝感受到压力,下罪己诏。
哪怕不能挽救那些,因被空印案所牵连的无辜,也能让皇帝知道,他这般随意妄杀朝廷大臣,杀天下官员是错误的。
让皇帝见识到百官的力量。
如此,才能防止狗皇帝杀的收不手,今后遇到事情,不想着好好解决,就会一味的杀。
这谁能受得了
万一哪天,刀子砍到自己头上了呢
比如,此时工部郎中王凯,就正在和工部尚书薛祥说话。
“日蚀之象,主皇帝失德,杀伐过重,上天震怒。
需得皇帝祭祀南郊,下罪己诏,向上天认错才行。
否则,只怕会有大祸降临……”
王凯的神色显得有些严肃。
“你真这么认为”
薛祥听了一阵儿后,望着王凯认真询问。
王凯闻言,换了神色,不复方才的正义凛然:
“自然是不太信的,天人感应这一套,经历了魏晋南北朝,唐朝五代,早就不太行了。
但……这不是陛下杀心太浓了,不趁机规劝一下皇帝,就皇帝这性格,谁知道会不会在今后变本加厉
这样下去,多少朝臣禁得住他这般杀
不说刑不上士大夫了,至少不能动不动就这样大规模牵连,弄得人人自危吧”
王凯一边说,一边暗自留意着薛祥的神色变化。
见到薛祥露出思索之色,看样子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
就接着开口道:“若非陛下行事过于严苛,又怎么可能,把人给逼到这种份上
不惜行此下策,张贴揭帖
而且,据下官所知,其余五部都已经上书言事,独独咱们工部,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
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点特立独行了,会不会被其余人所孤立,被人视为异类”
薛祥闻言,终于不再迟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非常对,在这等大事发生的关头,我们工部也一样不能置身事外。
这样确实不太好。
之前,是我考虑的欠妥当了。
我这就上书言事,这等大好时机,可万万不能错过!”
听了薛祥这话,工部郎中王凯喜出望外。
好!太好了!
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
知道事情该怎么办了。
依照其工部尚书的职位,此时上奏章言说日蚀之事,份量还是足够的。
必然能再狠狠的添上一把火,让皇帝头疼。
更好逼皇帝让步,下罪己诏!
薛祥这个榆木疙瘩,还算是比较好劝说的。
看着已经转身去写奏章的薛祥,王凯心情很是不错。
并觉得薛祥这个尚书有些傻,这家伙治水,营建宫殿这些本领没得说,可论起朝堂争斗这些,却差远了……
小半个时辰后。
看着薛祥写好,并让自己送往中书省的奏章,王凯呆立当场。
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人生。
“大司空,这……这日蚀现,不是应兆空印案一事杀伐过重,牵连太广吗
和治理黄河……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薛祥反问。
“这黄河夺淮之后,连年泛滥,只要一发大水,就会令无数地方遭灾。
以往的多少膏腴之地,都会变成泽国,多少人因此而受尽苦难,可谓是遗祸无穷。
论起夺人性命,危及社稷,黄河之祸,不知比空印案多上多少。
此番日蚀,上天示警,我看就是因为黄河多年泛滥,无人能治,夺了无数人性命,毁了无数人家园。
有伤天和,所以上天才会愤怒。
最好的应对办法,自然是让陛下下令,考虑兴修水利,治理黄河,将这条失去束缚的大河,给重新束缚起来。
此举利国利民,泽被苍生。
一但事情做成,河清海晏,上苍岂能再降下灾祸
怎么,你觉得不对”
说到后面时,薛祥的语调已经有些变了。
“这……这自然是对的,只是……”
郎中王凯的眉毛,都纠结到了一起,像是突然被硬塞了一大口屎,还是吐不出来的那种。
“既然是对的,那就赶紧把奏疏送到中书省去,别再这里耽误时间了。
六部里,可就我工部还没有上书,耽搁的时间长了,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是。”
王凯满心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忍住满心的腻歪,拿着奏疏,前去中书省。
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薛祥这个狗东西,真该死啊!
真是个榆木疙瘩!
眼里面除了治理黄河,就不能有点别的东西
薛祥看着离去的王凯,哼了一声。
中都城的事情上,自己没得选,跟着李善长吃了个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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