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想必你也不会留宿此地,我就不留李头了。”楼梯口处,温周抱拳冲李樊道。
李樊点点头,“人已死,让余公子节哀顺变。”
“我会劝他的。”
“嗯。”李樊应了一声,下了几步楼梯又倏然回头嘱咐,“你如今不是浪荡在家的贵公子了,要注意着些京武卫形象。”意思是,留宿青楼,可别狎妓。
温周闻言倏然一笑,“李头放心,我家里还有一只母老虎呢,可不敢再花天酒地。”
李樊指着他笑着摇头,“你家夫人可知晓你如此比喻她?”
“那自是不知晓的。”若是被薇薇听见了还得了。
“好了,余夫人一案明日重审,你们都打起些精神。”李樊撂下这句,下楼离开。
温周收回视线,敛住笑意,吩咐赵峰,“你先回府禀报夫人一声,我今日恐要深夜才能回去了。”
赵峰点头应是,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身问,“公子,若是夫人问起您在哪,属下要如实回答吗?”
留宿醉羽轩,赵峰脑海中倏然浮现出夫人知晓后,会有的反应与神色……公子定会死的很难看!
温周,“……”
他抬脚朝赵峰屁股上踹了一脚,“如实回答!”他家薇薇岂是那般不讲理的女子。
“是。”
“哎,等等。”赵峰刚抬步,温周却又开口将人唤住,“别忘了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禀报了夫人知晓,莫只言爷留宿青楼。”
“哦。”赵峰摸着鼻子笑了笑,他也不是那么蠢的人啊。
“还有这个,给夫人带回去。”温周又从袖中掏出被锦帕包裹住的桃子交予了赵峰。
“是。”赵峰小心收好,快步离开。
楼里出了命案,老鸨直接关门闭户,不再接客,是以,今日醉羽轩很是冷清。
温周回身去了如意生前住的那间房,门口小丫鬟正坐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中,余修半跪在床边,,抓着如意青白的手,发冠凌乱歪斜,极为狼狈。
“温周,我突然明白,她为何不愿告诉我,她的身份了。”
余修回过身,颓然的坐在了地上,神情痛苦,“是因为我,因为我太过骄傲,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鄙薄轻视于她,瞧不上她风尘场所的身份,她才不愿同我相认。”
推己及人,若是他,也不会承认,继而成为她眼中,心中所轻视之人。
余修将头埋在膝盖上,呜咽痛哭。
过往那些伤人的话,青青听了一定十分难受,便是他如今忆起,知晓那些话是对着青青,都如针扎般心疼。
温周曾提醒过他的,几次三番,可惜他太蠢!
还有那次庄子上,他还曾当着那些人的面,要她弹奏吟唱那般露骨的歌调……
那般羞辱于她!
可其实,相识数年,她一直都十分洁身自好!
“人不在了,该入土为安才是。”温周没有安慰他,只提醒他如今正值炎夏,尸体不能久留。
这些年,如意露了太多破绽,但凡余修上些心,就不可能全然没有发现。
或不是一丁点都未曾察觉,只是从不敢去设想,哪怕心生怀疑,也会硬生生掐断。
青青,是他心中无人能及的一束光,包括青青自身。
余修呆坐着没有言语。
温周蹙了蹙眉,“若是等秦家寻到了你父亲那,届时,连她的尸体,你都护不住。”
“明日,天亮之前。”余修喃喃出声,他想再留她一晚。
“好。”温周点头,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又道,“她生前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你。”
“她说,秦家,同当年她家灭门一案有关,她杀秦杰,是为了报仇。”
话落,温周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报仇?”余修低低呢喃,“当年的事,竟是秦家做的?”
屋中却并没有人答他。
温周偏过头,像是睡着了一般,实则十分清明。
不论如意是不是真的报仇,留下这话,不过是不想余修毕生自责悔恨而已。
或是,若余修不那么轻视风尘女子,她就不会为保名节,而杀了秦杰!
以死明志,应是希望余修心中的她,一直是纯粹且高洁的。
“李樊明日要重审你母亲一案,你还有的事忙,好好歇会儿吧!”温周淡淡嘱咐余修。
……
温国公府,兰亭院中。
正如宋薇所料,宁叶赶走了那婆子后,老夫人那边并未再有任何动作,安静异常。
连温国公都不曾派人来问过一句,倒是省了她不少嘴皮子。
只是好不容易盼到了日落西山,饭菜热了又热,却迟迟等不回那人。
“夫人,要不你先吃点吧,等公子回来,奴婢再给公子
“不了,我还不饿。”宋薇换了个姿势,继续望着门口。
都什么时辰了,也该回来了才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耐不住起了身,刚想派人去寻,宁禾匆匆进屋,身后跟着赵峰。
宋薇松了口气,“二爷呢,今日怎的那么晚?”
“公子在醉羽轩,今晚回不来了。”赵峰扫了眼桌上冷却了的饭菜,拱手禀报。
“……”
屋中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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