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眼?”这话吕公孺没有反驳,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位推官虽然为人和蔼可亲,看似有些迂腐,但其实心中最是清醒。出生宰相府第,他见过很多“天不开眼”的事儿,只是那些事不足为外人道,所以听到卫昶童话般的发言,他也只是点点头。
这一趟的目的地是“开封府界提点司”,吕推官刚走入提点司大门没多远,“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陆诜就迎了出来,相比于之前勾当皇城司长官需要自己走进廨舍拜见的待遇,吕推官的面子可大多了。
迎接到吕公孺,陆提点殷勤说道:“吕兄,怎么还麻烦你自己跑一趟,差使小吏跑个腿就是了,若是实在需要当面讲在下也可以去一趟南衙嘛。”
受到这么热情的接待,吕公孺也亲切的说道:“岂敢岂敢,你老兄这个提点司比之南衙没清闲多少,何必劳动大驾。再说终究您是上官,我来一趟才是正理。”
陆诜道:“什么上官啊,吕兄折煞我也,哈哈哈”,吕公孺道:“就当是来探望你老兄也该跑这一趟啊,哈哈哈”,二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陆提点的廨舍。
不熟悉吕公孺的小吏都很奇怪,这位陆提点虽说脾气比之前那位“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王安石好了许多,但也没见过他这样待人啊,前些日子来的官员陆提点几乎是爱搭不理的。
熟悉吕公孺的人则不觉得奇怪了,换做是自己只可能更热情。他开封府推官的身份值得尊敬,东阁郎君的背景值得折节下交。
开封府(南衙)和开封府界提点司虽然大多时候独立判案,但终究开封府界提点司是统于开封府的,两个衙门从源头上还是一回事,遇到一些城内城外流窜的案子难免要协同办案,这时候开封府界统于开封府的优点就可以发挥了,两家完全可以作为一个衙门行事,没有寻常两个衙门之间那么多不和谐。
当然,虽然可以作为一个衙门办案,但“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的官职毕竟是官家亲自定夺,不能太不把人家当回事。所以开封府得有人跟陆提点当面做一下联合办案的协定,哪怕是口头的。
如果是包公办理这件事,绝对不能亲身驾临,他不会这么放低自己,陆提点也不敢如此托大。如果招陆提点去南衙,太过公事公办,没有什么重大事件,包公不愿意做出这种“摆谱”行为。
所以作为府尹左膀右臂的推官来跑这一趟很合适,大家也都很舒服。
陆提点知道南衙来人很大程度上是给了自己面子,这般殷勤不光是尊敬吕公孺,也是对南衙心怀感激。
问题不大,两位官员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之后就是闲极无聊的家常。但是无论多无聊的话,在场陪同其他人也要做出专心致志的样子倾听,无论是卫昶还是开封府界提点司的人,既不敢插嘴更不敢做出不耐的神情。
大人物的家常,有的时候可以作为秘闻,比如二位上官聊起前些日子三槐王家被皇城司盯梢好长一段时间,尤其是前宰相王旦之子王素,被皇城司特别照顾。不过王素本人宠辱不惊,虽然早发现皇城司的行为,但却一字不提,就这样一切如常的生活。
话说到这里,陆诜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道:“王老太师在天有灵要是知道后人被皇城司酷吏这般折辱,心都得流血啊。”
闻言吕公孺点了点头,说道:“幸好皇城司酷吏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举动,不过也奇怪,三槐王氏怎么会惹上这些人。”
闲话说的差不多,公事也已办完,吕公孺起身告辞。陆诜一路送到门外,拱手作别。
一路上吕公孺闭目养神,卫昶自然没敢出声。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当初二叔与侯氏那个案子案发的时候,王素正权知开封府事,两个人发配泾州也是王府尹定下的,前些日子皇城司盯着王家,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
这边卫昶还在思虑别人家的事儿,那边他那个父母都看好的“新儿媳”怀夕已经下马休息,干粮和水足够,她有信心可以一个人回道燕京,只是不知该如何跟义父解释自己无功而返的事儿。
现在也就只有阿翁的信函可以搪塞一下了,至于自己跟卫昶的事情,她还在想该不该告知义父。
想到这里怀夕起身,看看南边又看看北边,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口胡饼塞进口中,灌了一口凉水立即翻身上马。
如果她将昨夜与卫昶发生关系的事儿告诉义父,那就可以不算任务完全失败。但,同时她又不愿意将与卫昶的关系完全归于任务。
一路策马奔腾,她都在想该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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