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仙垂下眼睑,也不知在想什么,亦不曾叫起那大丫鬟,只这般沉吟了片刻,才冲大丫鬟摆了摆手道:“成,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大丫鬟如释重负,赶忙矮身应是,又一如往日般沉稳地退出了周芙仙的卧房,仿佛那日被周芙仙拆穿后仓惶逃离的人不是她。
但周芙仙并没有那个闲心去顾及大丫鬟的变化,让贴身丫鬟到外头守夜,自己也钻进了被窝里阖上眼,贴身丫鬟替她熄了灯,因为周芙仙不适应夜间有光,便帮她将灯火尽数熄灭,自己也到外头的卧榻上小憩。
待到外头的动静皆尽,本该躺在床上早就安然睡去的周芙仙又缓缓睁开了眼,无言地瞥向床畔的窗沿,早就关上的窗外此时应是月色满园,但周芙仙心中却久久不能平息,本以为早该适应了的失望之意在夜间又复返袭来,轻阖眼睑扣住了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今夜对于周芙仙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
而此时的荣安堂中,却是沸反盈天。
袖着手侧身对着正门的何致弘最先看到进来回禀的丫鬟,在周霄耳边低语了一声,周霄顺势看向门口,听闻是三房的许氏来了,就将此事交予玉氏,带着何致弘到屏风后回避了。
“这是怎么回事?”许氏可谓是人未到声先到,远远就听见她十分诧异
地惊问,随即就见到她风风火火地往屋里走了进来,还没问出下一句,就被一进堂时脚边不远处的担架和横躺在地的一双鞋吓得退了两步,脚后跟撞倒门槛险些要摔倒在地。
王嬷嬷干嘛去搀扶她,但她自己此时也是迷迷瞪瞪的,险些要连着许氏一起栽倒,倒是幸好许氏身边还跟着个丫鬟搀扶住了她,才省得她一来就颜面尽失。
虽说仅如此也是够丢脸的了。
许氏却无暇顾及此事,站稳之后赶忙上前去看,确认了正是巧心,一张脸被泡得肿胀不堪,让许氏有些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正好对上玉氏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眼神,心底莫名窝着一股子无名火就被那眼神给点燃了:“大嫂,我院中的丫鬟怎么这般姿态出现在你的屋中?莫非大嫂如今一刻也不愿遮掩,连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用过问了,直接就处置了我院中的丫鬟?”
玉氏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三弟妹,有些话能讲,有些话不能讲,你该分清什么是该讲的,什么又是不该讲的。你了解过前因后果吗?你知道这丫鬟为何是我二女婿带回来的吗?若非我二女婿在庆安伯府的井边赏花树,只怕都看不见咱家的丫鬟竟是死在了庆安伯府中!”
“庆安伯府?她?”许氏的脸色立马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下意识摇着头就要否认,“不可能,怎么会……为什么她会死在庆安伯府的井里,她与庆安伯府又无冤无仇的……”
许氏这般斩钉截铁的否认和质疑让玉氏心头也窝着一股子火气,她与庆安伯府无冤无仇,难不成她还想说是她大房带去的人害了一个小丫鬟不成?虽说确实利用了她,但是她们并不知晓五皇子竟
是个如此很辣之人,毕竟从前总是郑贵妃替他包办了一切事宜,确实容易让人觉得这皇子是个良善不愿动手之辈,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不论如何也不能叫许氏把这顶杀人的帽子扣在她们头上。
“弟妹这话可真够耐人寻味的,这话说得倒像是我们大房的荼毒了你家奴才似的。”玉氏的语气里带上了火气,她也不想再居于区区一个许氏之下,许家算什么?竟还敢与她叫板,更不要说她本就是许氏的大嫂,于情于理都不该她在自己头顶这般放肆。
许氏愣了一下,这才仔细多打量了几眼玉氏,一时竟觉得气势在她之下,但许氏丝毫不觉得自己理亏,只觉得玉氏到边关去了一趟,胆子倒是壮了不少,难不成觉着有镇国公替她撑腰就万事无虞不成?这家顶了天也是老太太做主,老太太自是偏心周霖的,左右许氏有恃无恐。
“怎么,大嫂这是心虚了?不过是区区一个丫鬟,怎么偏偏就死在庆安伯府中的井里去了?可别说是什么路黑摔进去淹死的,这丫鬟不好好跟着仙姐儿,怎么就偏生自己跑到生僻处去,还把自己给淹死了?”许氏可谓是咄咄逼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毫不留情地甩到了玉氏面前,这与质问也差不离多少了。
屏风后的周霄双拳紧握,他从不知晓玉氏在他不在镇国公府时竟是这样的待遇,区区一个管家的弟妹都能到她头上跳脚得肆无忌惮,偏生近些日子她在自己身边小住后才硬气了几分,就是如此也管不住许氏那副德行,那往日听从他的话而忍气吞声之时的玉氏和女儿们过的又该是什么样的日子?
周霄不敢细想,他只觉得此时胸口已是怒火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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