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鸾心中一动,明白云氏虽然没有抓住证据,却也知道是她将三个人弄了出来,只有不做声,看看云氏还能说出什么来。
云氏见飞鸾不说话,也知道她的打算,直接道:“艾家的百年基业放在这里,由不得你不担着这个责任,若还是一味的胡闹,我一个男人是没有资格教训你,可你身边这些推波助澜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为了艾家,便是请出先主的授印家法也在所不惜。”
飞鸾一惊,她是忘了这一点,这个身体不过十六岁,算是还未成年,虽然已经承袭了永定公的爵位,但是也不过是有过问家事的权力,算不得真正掌权,所以云氏下毒失败也并不慌,到十八岁还有两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
另一方面,云氏手上拿着先家主的授印权力,虽然拿她是没有办法,可是当真摆出架子来斥责她,又拿出家族的大帽子一扣,倒是也不容她反驳,长辈管小辈,名正言顺,谁也不会出来说什么,要发落她身边的人就更容易,影卫倒是放在沐恩营里更安全。
云氏嘴角略略扬起。
他来这一次,原是打算搜也要将人搜出来,可是真的到了,又发现飞鸾这边早已经严阵以待,便知道即便搜出来也没有意义,影卫身份特殊,要在家主的眼皮底下动手并不明智。如今临时换了说法,他只看飞鸾的表情便知道成功的将了飞鸾一军。
飞鸾心思千回百转,自然已经知道云氏的策略,下毒不成功,索性便换另一种方法。嫡夫入门,最慢两年也会有一个孩子——大户人家有催生的药,家主为嫡夫怀的头胎多是女儿,免得出现嫡女长女不是同一人的尴尬。
若嫡夫是云氏的人,孩儿又小,控制起来方便的紧,飞鸾若有个什么意外,云氏自然便又要站出来主持府中事务,这些东西早在云氏提出这个话题的时候飞鸾就已经想过,如今被一再的提出来,只有让她更为确定而已。
眼见云氏说完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知道今日倘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云氏必不会善罢甘休,真闹起来,她也没有保住和允的把握,只好委曲求全的应下几日后给他答复,将云氏哄得先回去了,才匆匆通知凌菲派人来将和允接去沐恩营,云氏的授印再厉害,想来沐恩营这样只有家主能动的地方也是没有办法的。
和允醒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似陌生又熟悉,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铺,简单到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很大,却很空,有点像是许多人合住的地方,突然清空了出来。
这地方和允再熟悉不过——沐恩营——他生生煎熬了七年的地方。
额头上有一点点烫意,分明不是发烧,那一点带着触感的热量放佛来自一个柔软的唇,可是躺在这里的和允突然觉得那是多么不真实的事,放佛这大半年的日子就好像是一场梦魇——
以为离开沐恩营后日子便不再难熬,可出营第一天就是在主子的床上辗转挣扎,主子那时候说什么来着,谢谢上天把他干干净净的送进承安堂吧;其后的日子浑浑噩噩,主子从来都只在晚上才需要他,其他的时候,只将他当做透明,他明明也是习惯了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既然选择了活着,那就这样活下去。
可是主子却突然中毒了,明明所有的饮食都由他入口试毒,可是就像主子第一次带他出门的时候说的一样,那样的试毒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慢性毒药和有一些需要两种东西相互催化的毒根本无法试出。
被主子召回,原是出乎和允的预料,毕竟是如此不得力的影卫,早在凌菲带他回沐恩营的时候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主子却要他回去,不但不予责罚,还悉心照顾,让如他这样低贱的奴隶在暖阁的床上养伤。
再后来,因为怀疑主子中毒和云氏有关,私自去追查,坏了主子的事,主子也不曾重罚,那么细韧的藤条,疼是自然的,可是却是和允记忆力受到的最轻的惩罚。
许多事情模模糊糊的在头脑里窜来窜去,以至于他有点不确定什么时候开始对主子生出妄想,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主子的视线停驻在其他男人身上而难过。
他知道这都是虚妄,他知道自己应该更清醒一些,认清现实,带着主子回沐恩营,和允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溢出一丝苦楚,没有笑,只是苦——有哪个影卫离开沐恩营后,竟然三回营中呢?
领罚,是规矩,也是他让自己清醒的办法,可是真正跪在刑堂的时候却又不舍,不想就那么死了,如果可以,哪怕身心俱伤,也想留在那个人的身边,看得见就好。
和允想,主子是知道了他的这些念头才将他退营的吧,心存妄念的人怎么能留在身边,原本拼了命逃开了升平苑,沐恩营七年,兜兜转转,却居然要入闻笑苑,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那时候咬紧牙关撑着,撑着等到主子来接他,主子到底是没有舍了他……
这一回呢?
和允身上痛的厉害,睡不着,可是又醒不过来。
许多景象如同梦境,反复纠缠。
梦里,他赤身裸丨体伏跪在承安堂华丽却显得暗沉的房间内,房间四角有灯,可并不亮,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从身后沿着脊柱从脖颈一路向下。
和允不敢稍动,由着那有点凉意的指尖在皮肤上带出一串鸡皮疙瘩。
他被放在床上,仰面朝上,带着凉意的指尖从身后绕到身前,睁开眼睛,就只能看见一双深黑色的眸,带着一种难言的魔力,将人的眼光深深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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