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上”三个字还没喊出口。
“轰。”
苏檀抬手将火折子丢进长板车的干草堆中。
火星子碰上桂花油。
干柴遇烈火,烈火再烹油。
霎时间,一条火龙腾空而起,滚滚热浪熏灼骇人。
熊熊火光染红黎明前的至暗黑夜,噼啪作响的焚烧声振聋发聩,浓呛烧焦的气味直冲肺腑。
苏檀奋力推动长板车,将其挡在手持利刃的众人之前。
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墙。
姑娘如瀑青丝垂散于腰际,身穿黛灰色长裙,倔强明艳的脸庞在融融火光映照之下,如精如魅,似仙似妖。
她是地狱深渊攀爬而上的曼陀罗,亦是九霄瑶池迎风而立的菡萏仙。
在这欲将破晓前夕,有两道身影劈开浓稠夜幕,接连飞身而至。
沈修妄脚下生风,心急如焚。
火光冲天,摇曳的热浪中,姑娘纤细孱弱的身影似要乘风归去。
又似要焚毁于其中,寸骨不剩。
他不知为何,突觉心头大恸。
他亦不知道,在不久之后,他将夜夜困此绝境之中。
受此绝望无力,经捱反复鞭笞、凌迟。
打断一寸一寸脊骨,再剥离一条一条筋脉。
生了锈的钝刀子,捅进心口,缓缓剖开胸膛,掏出“噗通噗通”跳动的心,再用钝刀子剌开一个小口。
无形的手捧着心,揉捏挤压,直到血液一滴一滴流尽,再将心脏重新放回胸膛,用针线细细缝好。
日复一日,夜继一夜。
……
沈修妄脚尖轻点落地,一把将姑娘护在怀中,挥剑对着冒头喊打喊杀的贼子重重砍下。
“噗”。
一捧鲜血洒地。
公子侧脸溅上斑斑点点的殷红血迹,怀里的姑娘,不惹尘埃。
乔煜随后落地,目光掠向苏檀,见她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平。
奈何沈修妄护她入怀,他只得暂且收回关切的目光。
公子周身温润之气散去,厉色毕现。
他疾步冲上前,一脚踹开焚毁的长板车,飞身一剑直面欲逃的陈阿秀,将其死死擒于剑下。
无数暗卫织就天罗地网,顷刻间将兰亭乐坊围得水泄不通。
黑云散去,曦光破晓。
苏檀靠在沈修妄怀中,仰头看天,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连日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日不敢松懈,夜不敢闭眼。
此刻脱力和疲乏感交织缠绕,缚上姑娘的整个身子,她疲累地闭上眼睛,未发一言。
接连三日,广陵县衙忙得不可开交。
不仅仅是广陵,江州、淮州,一应涉及醉登仙种植、加工、售卖等方面的人皆被悉数抓获。
所获充公银两,抵得上三年国库之损。
捷报尚未传回京中,圣人犯旧疾的消息率先传来。
朝中暗流涌动,局势紧张。
四皇子赵贤给沈修妄和乔煜分别亲手回了一封密信。
召他们即刻回京。
苏檀接连半月有余,每日饮一杯醉登仙茶水,虽有百解丹清毒,但单薄的身子骨到底架不住两相对冲。
从乐坊出来后,姑娘就极为嗜睡。
除了用膳时分被人半拥在怀里哄喂些许羹汤,其余时间都在补觉。
待她完全清醒,恢复元气之后,人已然身处回京的商船之上。
瞧她睁开眼睛,守在榻前伺候的小婢子喜笑颜开:“小夫人总算醒了,您可还有何处不适?”
苏檀动了动略微苍白的唇,摇头示意无事。
她只觉现下身子极为松快,这一觉似乎补足了八年欠下的所有困意。
小婢子扶她坐起身,又递上一盏清茶,“沈公子和乔公子在隔壁舱房议事,奴婢这就去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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