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蒙恬的士卒都是荀国忠的心腹,荀国忠感武安君知遇之恩,对李左车忠心不二,若是需要拿自己头颅去换李左车平安,荀国忠必无半分犹豫。潜移默化之下,荀国忠所部对李左车也是一般忠心不二。蒙恬满身污秽臭气熏天让这些士卒也恶心欲死,但是想着此人是刺杀李左车主谋,也都忍着恶心不去给他清理,自我安慰道:“我等尚且如此恶心,想来这蒙恬更是难受。”如此一想就觉得这份差事忍受点臭气也不那么难受了。
李左车既已下令让蒙恬清洗一番,这些士卒也一丝不苟执行到位,给蒙恬寻来一个几人合抱的大木盆,装满了热汤。洗了一遍担心李左车不满意,又让人换上干净汤水来接着洗。
蒙恬到底是大将之才,又一次被丢进大木盆中之后,逐渐从慌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开始思索脱身之计。
蒙恬本是秦国最不愿进攻北地之人,王翦王贲李信连番败北,武安君之时除了不肯降顺之外也并未针对秦国用兵。以蒙恬之意秦国一统天下,若是休养生息几年,李左车再强也不可能以三郡之地对抗天下,秦国和北地相持越久,形势对秦国越有利。扶苏登基之时李左车已经接受了镇北侯的封号,秦国已经实现了形式上的统一,以蒙恬对李左车的了解,秦国不做出敌对行动,李左车必然不会反叛。谁知冒顿单于一来,二世皇帝经不住大一统的诱惑,做出对北地的攻击态势,让李左车起了反心,蒙恬带兵刺杀李左车实在是无奈之举,如今行刺不成反被李左车所擒,形势对自己和秦国实在是大大不利。
扶苏之所以能顺利登基,一则依靠自己和蒙毅鼎力支持,加上武安君相助,如今自己被擒,扶苏和蒙毅在朝中孤立无援,若是李左车再举义旗,这天下恐怕又要大乱了。
蒙恬思来想去后悔不已,邯郸和太原驻军虽已暴露,与镇北军到底没有正面冲突,自己领兵到草原,本是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想不到被那司马瑛一口叫破,骑虎难下,造成今日之困局。
蒙恬思之再三,李左车并不是有野心之人,李左车对阵匈奴之时本已占了上风,若是趁势灭了匈奴,就算被秦人算计,也能据草原称雄,岂知他居然放了冒顿回草原。若是放在往日,这个消息对秦国和蒙恬自然是不利的,时移世易,如今蒙恬被李左车所擒,李左车没有野心和不嗜杀对蒙恬还是有利。蒙恬结合多年来对李左车的了解,判断李左车并不会杀自己,若是谈的好了,说不定还得放自己回咸阳。想到此处,蒙恬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倒不是说蒙恬如何怕死,如今扶苏新立,朝中全仗自己兄弟支撑,若是自己有失,只怕秦国不稳,天下不稳。秦国不稳或许李左车并不会放在心上,这天下不稳,同样是李左车所不愿见者,因此蒙恬打定主意,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李左车放自己回咸阳。
蒙恬又被押到帅厅,士卒尚未呵斥,蒙恬一躬腰道:“蒙恬见过镇北候。”行礼本该躬腰加拱手,只是蒙恬洗浴之后又被反绑了,因此不得拱手,只能躬腰。
厅中众将都是一愣,想不到洗刷了一番蒙恬居然如此懂得礼数了。李左车是个仁厚之人,一向待人以诚,此番虽是蒙恬图谋自己在先,一旦蒙恬向自己行礼,反有些不好意思了,抬了抬手就要吩咐人把李左车绑缚解了。
司马瑛在侧就知道李左车中了蒙恬之计,不等李左车开口,马上道:“蒙大将军,你带数千人前来行刺,我北地与秦国就再无瓜葛,我王先前有言,秦国既然图谋于我,从此这天下再无镇北侯,你还是叫大王的好。”
张良、荀国忠、赵成等人互视一眼,心中大叫侥幸,众人也都看出来李左车被蒙恬一礼给打动了,只是不知如何阻止,幸得司马瑛一语叫破了蒙恬意图。
蒙恬讪讪道:“军师所言差矣,镇北候乃是陛下亲口所封,镇北候也接了陛下印绶,今次虽有些误会,总是能解开。陛下还指望镇北候为我大秦永镇北地,岂能说改就改了。”
李左车被司马瑛一眼提醒了,也不再提松绑之事,开口道:“蒙大将军领兵数千人越界而来,伤损我北地将士数百人,你且说一说,这误会到底在哪里?”
蒙恬道:“侯爷领兵与匈奴人相持,陛下甚为挂心,马上组织粮草接应。岂知侯爷与匈奴相持多日并不出战,咸阳多有传言,说镇北候与匈奴人勾结,皇帝陛下心中忧虑,遣蒙恬前来察看,致有如此误会,还望侯爷海涵。”
司马瑛嘿嘿道:“蒙大将军真好算计,若是行刺失败,便是误会,若是此时我等已被你所杀,只怕整个北地都成了叛贼了吧。”
蒙恬默然,张良道:“大王,扶苏毫无信义,如此算计我等,不用多说,且押下了蒙恬,看那皇帝怎么说?”
李左车尚未开言,蒙恬忙道:“侯爷,如今天下初定,朝中不稳,若是我久离朝堂,只怕生乱。此次是我行事不妥,朝廷对侯爷定有交代,还请侯爷放我回咸阳。”
李左车大怒道:“你来行刺于我,失败了便要让我放了你,哪有如此好事,不杀你已是我宽仁过甚,下去。”
蒙恬见士卒向上冲来,连忙道:“侯爷在上,看在苍生黎民面上放了我吧,若是朝中有失,天下必乱,若是武安君在世,必然不愿天下复乱,苍生黎民受苦。”
李左车之所以没有当即斩杀蒙恬,也是担心从此天下在此大乱,听了蒙恬之言,不由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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