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庶子出身,在有出息之前,他哪儿来的能耐和人手,去调查大长公主府与建安世子爷,以及赵林齐三家的那些事?
查了又有何用?
须知,此事倘若如他所说,那必是牵涉甚广,赵林齐三家只是其一,大长公主府与驸马爷一族是其二,期间定会牵涉不少掺和的人。
他好好儿去查这种事,就不怕牵连到柳氏一族吗?
何况。
查到这些,于他有什么好处?
总不能,是深爱柳夫人,以至于见不得柳夫人神伤,决定赌上阖族性命,铆足了劲儿地去查,只为给柳夫人一个心安吧?
外人不知,但柳夫人是二嫁之身,必是瞒不过柳御史的。
便是一嫁,她也是高嫁。
柳御史是有多爱慕,才愿意为了一个从某种意义上,与自己并不匹配的人,付出这许多?
沈归荑默默地想着这些。
对柳御史拿出来的那些东西,便越发不敢信。
但,柳御史好端端的,又为何要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瞒骗她和燕王呢?
这也是一个说不通的地方。
贺轻尘看了沈归荑手中的卷宗一眼,眼里也有同样的怀疑。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过沈归荑手中的卷宗,仔细地看了一遍。
上边内容倒是没有写的太多。
只将当年那些事发生的时间,对应的事件,人物关系以及行踪往来,做了些大概的列举,并未直接指明,沈氏一族的事,就是大长公主府主导的。
此外,里边还提及了那位建安世子的情况。
内容不多。
但前后这么一结合,的确容易惹人遐想。
贺轻尘蹙着眉:“柳御史这东西,能说明什么?上边并不能证明,大长公主府就是当年那些事的幕后之人,你如何就确定,那事有他们掺和其中?”
柳御史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越过贺轻尘,看向沈归荑:“臣,是证人,也有证据。”
这话一出,生生地把贺轻尘和沈归荑都吓了一跳。
是证人?
也有证据?
难不成,他当年是在现场?
他看到了?
柳御史似是看懂了沈归荑心中所想,他朝着沈归荑点头。
柳夫人站起了身,慢慢地走到柳御史身边,伸手牵住他,将当年的一些事,娓娓道来。
柳御史是柳中书唯一的庶出孩子。
柳御史的嫡母对他还算宽厚,柳中书对他却毫无感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冷漠。
那些年,他像个野草般长大。
后来,他取得了嫡母的同意,出门游学。
因此结识了沈家三子沈晏川,两人曾兄弟相称,也曾一起游走在山河间。
后来,他回京为祖母祝寿。
两人不过分开数月,沈晏川曾给他去信,说已成婚,会在家里另办婚宴,请他一定要去。
他赶过去了。
赶到沈家,看到的是一片火红,血腥气弥漫在整个上空,远处马蹄声响,是凶手走远的背影。
他傻愣愣地站在那断壁残垣之外。
火海里,尚有微弱的呼吸声,他冲了过去,从里边背出一个尚有一口生机的沈晏川。
他背着人,躲到了林子里,避免对方折返被发现。
那时候。
他才从沈晏川口中得知,杀手应该是某个位高权重之人派来的暗卫。
他们的手臂上,有一个奇怪的圆环纹身。
圆环内,像是有一个房子,房子下,是一条弯曲变形了的虫子样式。
那人强撑着最后的一丝气力,趴在地上,将图样画了出来,确定他看清了以后,交代他趁着对方尚未折返检查尸体情况时,将他送回火场里去。
事后,他去了沈晏川的别院。
从那里查到了跟柳夫人相关的消息,找到了她家里,将新近丧夫的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此外。
那人声称杀手是暗卫,又有那图样为证,他便悄悄地探查了起来。
北昭上下,能用暗卫的人不多。
恰好建安世子也在那一阵出了事,京中明显有些异常的暗潮涌动。
他暗自留心。
不久后。
从建安世子昔日的狐朋狗友那儿,知道了建安世子自己折腾了一个图样,用以区分大长公主府与别的人的暗卫,还曾与他们大肆宣扬,自吹自擂。
自此,他算是摸着了真相的边角。
那图样,他也记了一辈子。
柳御史像是豁出去似的:“王爷,王妃,你们不必怀疑,臣自这事发生后,便一直在查,当年晏川画的图样,我也画了一个,就在那卷宗的最后附页上。
王爷尽可看看。
这图样,想来,您是不陌生的。
至于其他的,王妃既已回来,想必是做好了准备,定然有法子探查核实内容真假,他日,若王爷王妃有需要,可令人传信于欢儿,她会与臣和夫人说清楚。”
贺轻尘听着他的话,连忙将卷宗重新翻开。
最后的附页做的很是隐秘,方才一时大意,他们俩倒是都没注意到还有个所谓附页,所谓图样。
这会儿看到,两人神色一震。
那图样,沈归荑没见过,贺轻尘却是见过的。
不过,这几年,而是在他去南境之前。
这几年,许是建安世子有些别的什么心思,他命人将这个图样的所有消息都压下去了。
但他的确就是见过的。
贺轻尘心思微转,他将卷宗合上,与沈归荑对视了一眼。
沈归荑知道,他这是后边有事与自己商量的意思。
她几不可察的点头。
至于柳御史提到的,他的女儿可以做传声筒这事儿,贺轻尘二人不置可否。
只是,他们还是好奇,为何柳御史愿意压上整个柳家。
甚至,将这个不轻易示人的女儿,都拖了出来,用作传话的工具人,而对方,似是并不意外?
想了一下。
贺轻尘说:“知道了。柳大人今日既提起那些前尘,本王也愿意信你,只是,这事,关系重大,本王还需与王妃,仔细核实。”
柳御史对于这个情况,早有所料。
他拱了拱手:“是,臣这便告辞了。”
说罢,他便打算带着自己的夫人孩子离开。
柳夫人被他牵着,脚步却迟迟挪不出去。
柳御史无奈,只能劝抚道:“夫人,王妃需要些时间,想清楚这些事,你我先回去吧。王妃在这京城里呢,想见,改日还是能见的。”
沈归荑看了她一眼,也道:“是啊,夫人先回吧。眼下京中风云诡谲,暗潮汹涌,夫人实在不宜在这儿久留,还是早些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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