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宁宫——
江烛染和沈流烨进来时,凤君正坐在桌边剥莲子。
“桓王携郎君沈氏,拜见凤君。”
“从刚才就盼着你俩来,如今来了,咱们几个也坐在一起聊一聊家常。”池氏一脸喜气洋洋的表情。
明面上瞧着,端庄,祥和。
确定了,没走预估的一路线,走的是二路线。
这是不死心,还想拉拢人。
江烛染笑着和沈流烨坐下,池氏让小侍呈上来几盘糕点,“既是聊家常,也不拘那些虚礼,我让人做了些糕点,你俩尝尝。”
江烛染懒散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扇子,也没动那盘糕点,“臣以为您是和皇姐一样,要问昨日在太女那的事。”
“那毕竟,是桓王夫的娘家事,本宫平日里也不大爱管闲事”。
池氏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沈流烨,“只是,桓王夫还是要与娘家多联系的,这儿郎啊,没了娘家的扶持,总归要劳累不少,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凤君是天下儿郎的榜样,您气量大,能包容,但臣侍自幼没受过沈家的照拂,也没尝到过亲情是什么滋味儿,自然与沈家算不上好。”沈流烨端了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茶。
“更何况,臣侍被嫁出去时,沈家陪送的嫁妆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家陪送沈流烨的嫁妆,放在七八品小官的正君上恰到好处,放在王府,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上不得台面。
沈流烨初到王府时,没少因为沈家的陪送被人瞧不起。
凤君心知肚明,这沈家和桓王夫的梁子是一早就结下了,但他舍不得沈家礼部尚书的支持,也想要桓王府的助力。
皇帝正值中年,没到病入膏肓的时候,江烛染也不急着站队,何况站队太女也确实差了些意思。
“臣知道凤君本着协调我桓王府与沈家关系的好意,但是她沈家也未曾把我桓王府放在眼里。江烛染不才,在朝廷是个闲杂人等,但也不是她一个礼部尚书就能看低的,凤君还是不要劝臣了。”
老娘不想和你掰扯这有的没的,快让老娘走。
江烛染如今想做的是看看账本、喝杯茶,或者和沈流烨下一盘棋,而不是听池氏在这儿跟她“打太极”。
池氏见这两人铁了心和沈家闹掰,面上笑着,但指尖掐着衣袍袖口已经用了八分力。
“既然如此,那就不谈这些了,许久不来宫中,就留下来用午膳吧。”
“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由您操劳,臣和夫郎就不叨扰了,等来日家宴,臣与皇姐、与您,再慢慢聊。”江烛染起身,作揖告退。
桓王在皇都的名声向来是寻常宗亲比不得,皇帝愿意管着,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凤君沈氏原本打算软着来,让江烛染多少能听他几分劝,却不曾想,江烛染看着规规矩矩,骨子里仍旧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可以劝说,但对所有劝说一概当做耳旁风。
池氏至今不明白,当年皇帝与姐妹几个夺嫡,可谓是手段狠厉,怎么偏偏对这个堂八妹如此纵容。
看着走远的两人,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叫来身边的大宫女,低声道,“去派人查查,当年沈家和沈流烨之间的事。还有,让太女来宫里一趟。”
……
回王府的路上,江烛染想起了昨日太女说的话。
江北辞的话里话外,都是沈流烨和沈家一家亲的意思,但见过当年沈流烨出嫁场景的人就知道,沈流烨与沈家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
假设江北辞要拉拢桓王府,就应该远离沈家,或者说,至少表面与沈家毫无瓜葛。更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她江北辞娶的正君是沈家续弦所出的儿子,沈流烨同母异父的弟弟。
“沈流烨,你说,太女自始至终,会不会都被沈家蒙在鼓里?”
“王爷也怀疑,沈家欺瞒太女臣侍与沈家的关系?”
“是。沈清元一旦嫁入东宫,除非太女找出沈清元有过错的合理证明,否则不得休夫。沈家甘愿冒着沈清元被太女厌弃的风险,也要让他坐上太女夫的位置。”
“王爷,若如您所说,太女在娶亲宴上才知道臣侍与沈家的关系,但彼时沈清元嫁入东宫已成事实。臣侍与沈家的关系绝无更改的可能,东宫需要沈家,沈清元也需要太女夫之位,那她们——”
“她们之后就会联手,把桓王府,从皇都根除。”
江烛染阖着眼,脑海里想到的是皇帝对桓王的态度,宁王与桓王的关系密切到什么程度,瑾王与六王爷和东宫关系究竟如何。还有,原主与商贾富绅之流的结交几何,能不能抵挡住礼部尚书和东宫的联手。
此外,沈家正君季氏的娘家吏部尚书也是个麻烦。
“如今诗社与武场办的如何了?”,江烛染问道。
江烛染初来时把王府后宅的大权交给了沈流烨,让他办诗社和武场。
沈流烨的眼光独到,用低价盘下了肆远街的一处背山面水的桃林,在桃林外建起了诗社,在山间开辟了武场。
时隔多日,半山诗社已经在皇都打出了名号。
“诗社最近吸纳了许多今年进皇都赶考的学子,最近正举办诗会。至于武场,如今多年无战事,武官不受重用,武场并没有太大起色。”
江烛染点头,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让人写几部话本子,就以沈家与东宫的婚事为原型,写好后让人传给皇都各个有名的戏班子,让他们去半山诗社演戏。就演她们沈家爱慕权势,演东宫野心勃勃。”
“王爷这是要搅浑皇都的水?”
江烛染笑着摇了摇头,“是给东宫和沈家找点事做,让她们空不出手找我桓王府的麻烦。”
先在民间坏了东宫和沈家的名声,等她们察觉过来,再着手调查这其中是谁在搅乱局势。
江烛染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她们调查和彼此猜疑的时间,把桓王府和富贾豪绅真正联系起来。
毕竟有钱才有底气。
当日回了王府,江烛染和沈流烨还没落轿,王府的管家就一路小跑过来,“王爷,沈府送来了五箱子雪花银,说是为了昨日的事,给您赔礼道歉。”
“什么时辰送来的?”
“巳时左右”
正是街上人多的时候。
“沈府的人有在咱们王府门口说了什么话吗?”
“说了,说了”,管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今儿这出可让她犯了迷糊,也不知道沈府这是什么意思。
“沈家来的侍女是个大嗓门的,一边哭一边说,昨日她们府上的正君回去后,因为心气郁结病倒了,她们郎君为着在太女婚宴上闹出的事感到惭愧,所以特意送上五箱子雪花银,算作赔礼。”
管家看不见轿子里的江烛染是什么表情,她凑近轿子低声道,“还说,咱们王府的郎君记恨他这个继父不要紧,但是不能和沈家断绝关系,不然,不然……”
“不然什么?”
朱砂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