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瞻看着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的秘书,表情没有丝毫松动,仍旧低头摆弄着眼前的那一盘棋。
直到那一盘棋成为了自己记忆中的画面,从外面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警笛声。
林秘书更加急了,“林总!”
“告诉鹤然和蔚然,当初教过他们的那副棋局,我的解法已经步入了死路,以后的路靠他们自己去走了。”
警笛声越来越清晰,催得人心惶恐,林瞻却不紧不慢地道,“客人快到了,你先下去招待吧,替我与他们周旋一会。”
直到林秘书实在拦不住警察,一行人破开林瞻的书房门才发现,林瞻闭着双眸安静地坐在那把高椅中,两只手搭在扶手上,那根手杖倚靠在扶手边,宁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
大雪仍在下着,压弯了窗外的一根枯枝,遮得天光忽明忽暗地打在林瞻脸上,而那把高椅全然隐没在幽暗之中,高得像一座矗立的墓碑。
......
林蔚然走出来时不禁打了个寒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中,面色含笑地向着远处来接他的林鹤然走去。
林鹤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纯黑的西服,林蔚然正想笑他“怎么穿得这么隆重来接他出狱”,直到他看到林鹤然胸前别着的那朵白花,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哥...”林蔚然的声音颤抖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林鹤然难忍悲伤的神情。
林鹤然从口袋中拿出一朵一样的白花,亲手别在林蔚然的衣服上,“回家吧,蔚然。”
林宅前,警方拉起了封锁线,许多媒体闻声而来挤在封锁线外。
强盛如林家此时竟无一个主事人,早已退隐的林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尽管已苍苍老矣但气势不减,他漠视一众媒体的喧哗,领着林宅众人目送着警方将林瞻的尸体交移。
林蔚然一下车,便看见警方正转移着那辆盖着白布的推车,他不顾一切地向那奔去,“爸!”
几个警察拦住了他,林蔚然跪倒在地嘶吼,双眸猩红地看着那辆推车消失在自己眼前,奔溃地痛哭道,“爸——”
林鹤然代表林家跟着警方前去处理后续事宜。
林老爷子满头的白发不知为何看上去更加灰败了,他让人驱散了媒体,一片白茫茫中林蔚然孤身一抹黑色跪在雪地里,一滴滴眼泪滴入冰冷的积雪中,消散了炽热的温度,昭告着无声的悔恨。
世界好像静谧得只剩下老爷子拐杖扎进雪地里的声音,他站定在林蔚然身前,“你走吧,林家从此不再有你这个人。”
林蔚然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跪在茫茫的雪地中。
林老爷子也不再管他,带着林宅众人封闭了大门。
整整一天一夜,他像一个雪雕塑跪在林家门口,带着霜纹的雪花覆盖在他的睫毛和眉毛上,整个人苍白得像没有温度。
直到林鹤然回来,看到跪在那里的林蔚然,举着黑伞走到他身边,拂去他肩膀上的积雪道,“蔚然,走吧...”
他来时已经知道了爷爷的决定,本想回来劝爷爷却又私心里替林蔚然打算,这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哥...我没想逼死他的...”林蔚然动着冻僵的唇瓣喃喃道,失神的双眸仿佛也被雪花冻住了一般。
“我知道...我知道的...”林鹤然将他抱住,给予他冰冷的身体一丝温暖。
“我只是想让林家变好...我没想逼死他...”林蔚然在哥哥怀里哭着道,悔恨的哭声回荡在茫茫的雪地。
久到林鹤然手中那把黑伞上也积起一层薄薄的积雪,林鹤然将这把伞递到林蔚然手中,告诉他,“蔚然,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从前我清高地追求我的学术理想,还好有你一直替我承担家中倾轧下来的责任,从今以后换哥哥替你,林家不会再绑住你了...”
“你自由了。”
林鹤然想起了小时候他跟在自己身后叫“哥哥”的画面,记忆重叠幻化成此刻林蔚然沉默地抿着双唇落泪的样子,林鹤然和他共握住那把伞,“就算林家不认你,我认,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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