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是前代锦帝秘卫,他看不惯青花魔女的做派,认定她待在皇帝身边是个祸害。”燕飞翎说起关于魔宫的事,“我一开始觉得,一个女人而已,成不了多大气候,没想到我师父没有看错,不久后她果然显露了野心,将所以真龙秘卫收为己用,于是锦帝废除秘卫,将她逐出宫去,另立了皇后。”
“和我听说的完全不同。”李清幽感叹道。
“那些捕风捉影的江湖传闻,说不定正是青花魔女自己传出去想要被人熟知的形象,通过传播这些所谓的真相,达到她的目的。”燕飞翎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清幽有些不寒而栗,“可是既然秘卫被废除了,她又是从哪里找到那么多天赋异禀的孩子为她所用的?”
“所以,锦帝身边一定有亲信的臣子蒙骗了他,一直与魔宫的人保持联络,给魔宫源源不断地输送人手。”燕飞翎叹了口气。
“所以北境与中原,必有一战。”李清幽眼神闪烁,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爬上他的脊背。
不可避免吗?
处心积虑地使两国交战,两败俱伤,对魔宫来说,有什么好处?
答案似乎已经十分显而易见。
“渔翁得利。”李清幽脱口而出这四个字时,几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看向燕飞翎,燕飞翎神情严肃,没有丝毫玩笑。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江湖客能够插手的事了。
他曾自信至于自负地以为,自己能够阻止这场无意义的争斗,救下成千上万的人,破除魔宫的阴谋。
话本剧目里的英雄、江湖传说中的豪杰都不是,自己仍旧只是那个不知深浅的苍山小子,凭着一腔热血盲目冲撞。
挫败吗?
应该感到挫败的吧。
“你说有办法,是什么?”李清幽唇叶颤抖,仍旧这么问道。
他看过人间炼狱。他见过柔弱无力的妇人被一群饿极的畜生分而食之,连怀中的婴儿也未能幸免。牙齿碾过婴孩幼嫩的骨肉发出的“嘎吱嘎吱”声,贪婪的唇齿破开皮肉吮血剔骨声,唾液与血液交织横流声……那些场景与声音犹如斧凿刀刻一般狠狠印在他脑海里,难以抹去。
“你认得乌狼英么?”燕飞翎问。
“怎会不认得,北境至漠关一带有名的响马,‘霸风刀’的创始人,那些杀人越货的土匪们使霸风刀法残害无辜,全拜他所赐。”
“其实,霸风刀法原本出自一个叫‘雪原龙王’的人手中。”燕飞翎道。
“这么说,乌狼英其实是你的徒弟?”李清幽道。
“李少侠果然聪明。”
李清幽还没有聪明到这个地步。
他也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说过“雪原龙王”的名号的了,只依稀记得是北境的一位刀客,十几年前名号曾响彻北境,近年却销声匿迹,再没有音讯。
这么个武功高强的人,怎么会突然间消失在世上、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要么是彻底死了,要么是他掩藏了自己的身份,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雪原龙王此等武功的人,死得这样悄无声息不大可能,那么只有抛弃身份,成为另一个人了。
而燕飞翎的人生轨迹恰好与雪原龙王活跃于江湖的时候高度重合。
“乌狼英虽是响马,实力却不容小觑,又盘踞于北都西侧多年,不得根除,若乌狼英死,可以令七族诸头首重视起魔宫动向,则战事暂缓。”燕飞翎道。
“他们能想到是魔宫的手笔?”
燕飞翎摇头,“是不是魔宫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相信,存在一个比乌狼英更大的威胁,并且近在咫尺。”
——
乌狼英自封“黄沙龙王”,其帮派称“霸风帮”,所在山寨名为“霸风寨”,坐落于北境漠关当间唯一一处高山间,又有活水相邻,草木繁茂,地势极佳。说是山寨,倒不如说是个小型军营,自十里外便设卡,由三五个轻甲喽啰持弓弩、弯刀驻守,过了卡入山门时,又设十几布衣喽啰盘查,皆手持长兵,稍有异动,便一拥而上,将来人截杀在半道;入了山门,还不算完,山中寨子众多,依托山势而建,若非对寨中地势了如指掌,极易迷失,且寨中各厅亦有守卫轮值把守,见得形迹可疑者立即上报,可迅速调动人马进行围捕。
霸风寨,黄沙厅中。
黄沙厅位于山腰,原为一处巨大山洞,依白纸扇意见开凿,改为帮中议事大厅,视野开阔,山中十二厅以其最为庞大,设十把交椅,乌狼英居正中,座蒙虎皮搭羊毡;黑弯刀在左侧,交椅蒙上狼皮,座旁扶手为水牛皮;白纸扇在右,为丝绸太师椅;阶下七座为七堂堂主,交椅皆为单木羊皮。
“当家的,我听漠关那边的消息说,北境王要同中原打仗了。”乌狼英身旁的白纸扇对乌狼英说道。
白纸扇是每个响马头子身边必有的军师一类人物,与“黑弯刀”齐平,二人合为帮派中的二把手,身世较这些土匪更清白,主要负责给响马头子出谋划策以及替帮派中一些重大事务拿主意,有的帮派中的白纸扇还兼管账目,因而也称“金算盘”,所谓“金算盘”、“白纸扇”,大多为某些同响马土匪同流合污的小世家的少爷,或是因身份而无法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不是质子就是过命的交情,地位举足轻重。
许氏就是乌狼英的白纸扇。
这许氏不知名字,霸风寨中人只晓得他姓许,江南人,曾有功名,后来犯了事情,被官兵追逃至漠关,被乌狼英收了做白纸扇,江湖人称“许先生”,名声甚至一度盖过匪首乌狼英。
“此话当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瞎说着玩儿的假消息吧。”乌狼英当即眼睛一亮,眼底贪婪尽显。
“当家的,我的消息你还能信不过么?你想,原本只是局部交战,便捞了这许多油水,如今北境王都说要打,中原也必不可能示弱,漠关前两军对垒,不出个把月,一定会有一场大仗。”许先生道。
“那就是说,又能趁这机会大赚一笔了?”乌狼英与他相视一笑,旋即起身招呼,“弟兄们,都听见了吗?这些日子给我都把刀子擦得锃亮、马儿喂饱了!许先生带咱发财了!”
座下狂吼,寨内一片欢愉气氛。
“报——”一声拖长调的报信声穿过人群,止在阶下。
乌狼英大手一挥,握拳,满堂俱静。
“说。”乌狼英不紧不慢地开口。
“禀当家的,外头来了个毛头小子,自称是雪原龙王手底下的人,说要见您。”那传信的喽啰正立抱拳,微微弓身道。
“哦?”乌狼英嘴角意味不明地往上提了提,上前一脚将其踹倒在地,怒吼道,“他消遣你,你就拿我来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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