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何日来的京城,怎没来东宫品茶?着实让本宫失了礼数。”
失了礼数?
到底是谁失了礼数?
心清肚明的中年幕僚,一张脸霎时间僵住。
他知道从他选择入宫求助陛下后便避免不了这一问,但对上太子和满朝文武意味深长的眼神。
到底没这见过这等大的世面,早有准备的他还是打了个抖。
“殿下,世子近日才来京,本准备安顿好后再入宫拜会陛下和各位主子,谁承想……”
“送钱去吧,你入宫一趟,想来世子那边已万万等不得了。”
太子懒得听他的借口,不耐烦打发人。
等幕僚有惊无险的离开,林公公带着专门去堵的,心慌神乱的赵糕走了过来。
赵糕手里的信件太子打开一看,连带方才的一起给了丞相。
同时声音冷淡吩咐站于殿外的赵糕:“按着信上的做。”
“等十八皇弟回来,让他去掌刑司领三十板子。”
赵糕埋头照做。
准备离开的时候,太子又说:“你监管皇子不利,罚俸三年,一同领三十板子。”
“是。”赵糕咬牙应了。
回皇子宫殿收拾珍宝的路上,赵糕黑沉着一张脸,将那个惯会自取其辱的蠢货骂了千百遍。
遇上这种不安分东西,他赵糕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解决完这两位亲信带来的,无伤大雅的麻烦。
太子和一众朝臣在金銮殿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属于他们的信。
半个时辰后,天幕像是防备谁似的突然消失,而后信件凭空出现在了御案上。
太子深吸一口气,将信件抖落开,上面只有一段话。
——父皇,儿臣犯下大错,需给苦主赔偿三万两黄金方可赎清罪过,还请父皇出钱救救儿臣。
三万两黄金?
那就是三百万两银子。
太子吸气,他父皇是真敢要啊。
大臣们也惊呆了。
同时更加纠结,这么多金子,到底给不给?
愁人!
大家各抒己见争辩了一会,太子突然看向林公公:
“林公公,若是本宫父皇还在,你觉得,他可会花费这么多银子救十八皇弟?”
被上百朝臣注视,林公公额角跳了跳。
说实话,就陛下那性子,只怕会一刀刀了十八皇子这个惹是生非的。
但他不能这么说,只能委婉道:
“殿下,不论陛下如何看,十八皇子到底是周国的十八皇子。”
这话让太子有说服自己的理由了,大臣们也有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众人一致决定,全城搜捕陛下。
——
郝端庄晚上带着二百五十张银票回来时,除了守夜的崔落山,其余全部睡了过去。
忽明忽灭的小火堆下,郝端庄将银钱送到了景明帝面前。
景明帝似有所感睁眼,手一抬,不薄不厚的一沓银票被他拿在了手里。
“二百五十万两?”景明帝一张张数过,满意点头。
“看来打劫达官贵人也是一条赚钱的门路。”
郝端庄无语。
那可不,都打劫到自己儿子头上了,谁能说不是一条赚钱的门路呢。
“城里有什么消息么?”
郝端庄办事妥帖,不然也不会现在才回来,闻言直接道:
“太子正派人满大街找你们呢,估计明天这里就不安全了。”
景明帝:“太子?为何是太子?皇帝呢?”
郝端庄瞧了眼景明帝,咧嘴道:
“谁知晓呢,许是身体有疾吧。”
“听那些碎嘴的小宫女说,老皇帝这都修养一两个月了也不见露面,可见病得厉害。”
景明帝皱眉:“皇帝不上朝,京城还未传出消息,黄家那边也井井有条的处理着。”
眉头松开,他感慨:“想来那太子也是个能干的。”
“周国未来有望啊。”
天幕下,为了实时观看景明帝几人情况,坚持宿在金銮殿的太子听得眼泪汪汪。
父皇,两个月了,你终于干了一件让儿臣舒心的事了。
不容易啊。
旁边的张良醒过来,他接话:
“太子的才学人品样样皆是上等,陛下选定培养的储君,这点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叶省心也醒过来,她下意识道:“这么好一定很值钱吧?”
“要不绑过来?感觉老皇帝好像不会将这十八皇子赎回去的样子。”
说着恨铁不成钢抽了轩辕鹄汉一鞭子。
“这皇子一看就傻,估计在老皇帝那里也不怎么值钱。”
被抽醒的轩辕鹄汉又被踩到痛脚,狠瞪了叶省心一眼。
这丑八怪等着,等他回去定要让她好看。
叶省心这话让张良胆颤又心惊,这怎么还越玩越大胆了。
眼见景明帝还真在深思这种可能,张良气得脸红。
太子的眼泪也在瞬间憋了回去,父皇这爱实在太过短暂。
他感动早了。
一旁在这里陪着的上官丞相,惊得胡子扯下来好几根。
他疼得龇牙,又头痛说:“陛下如今,是越来越野了。”
同善大师笑眯眯:“陛下虽然在诛九族这条路上一去不回头,但谁人又能真正动了他的九族。”
“几位施主安心,陛下如今不过是调皮捣蛋些,早晚能改正过来的。”
两人齐齐偏过脸。
这老和尚,合着不需要他去收拾乱摊子,尽站着说话。
张良:“大鸭,这可是当今太子,你可别胡来。”
即便是没失忆的陛下要这么做,他张良也绝对要撸起袖子同他好生理论一番。
景明帝拍拍张良手臂:“先生别气,在下不会这么做的。”
叶省心也说:“我就是顺嘴一说,真没这种想法,我们还是知道分寸的。”
景明帝的话张良还信,但叶省心……
张良冷哼一声,保持怀疑。
叶省心讪讪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继续睡。
——
第二天一大早,百姓们上街后还不待开始今日的活计,一道声音差点穿破了他们的耳膜。
“永昌王世子被人捆着吊在了城楼上,大家快去看啊。”
所有人停下手中活计。
什么什么,是他们听错了么?
那可是永昌王的儿子,何人如此大胆。
不行,这五十年难遇的事,他们说什么也要去瞧瞧稀奇。
不多时,很多人围在了城墙下,里里外外好几圈,旁边酒楼客栈上还有眺望的。
所有人都对着昏迷不醒的赵秦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世子我家那做生意的远方亲戚同我说过一嘴,是个跋扈不讲理的,在封地上害死了好多人,如今被吊在这里,真是报应,活该。”
“昨个听说这世子当街指鹿为马,为难一落魄书生,如今可真是大块人心,就是身边少了那帮腔的,实在可惜。”
“哎哎哎,御林军来了,还带着世子身边的狗腿子,我们赶紧让开,可别被波及了去。”
……
身体晃荡在空中,
一睁眼就是黑乎乎的画面,他心下大悲。
不知道这眼睛还能不能好起来。
而从四面八方传入耳朵的,难听的指指点点,他心下大怒。
脚下踩不到实处的虚空感更让赵秦年恍惚几息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在高空,还有可能是来往人最多的城楼。
“啊啊啊……”
思及此,赵秦年被吓晕了过去。
“世子,世子下臣来了,您坚持住啊。”
那中年幕僚率先跑上城楼,手臂抓着草绳往上提。
好不容易上升了一臂距离,他那不顶用的身体一个泄气。
赵秦年又被坠醒。
他惊恐又叫:“啊啊啊啊啊啊……”
那幕僚又赶忙安慰,好在御林军赶了过来,几人合力一同将赵秦年往上拉。
眼看要到顶了。
酒楼中,叶省心瞥了崔落山一眼:“你找的草绳居然这么结实的么?被这么拉扯也不断?”
知晓叶省心这乌鸦嘴,崔落山木然说:“就断了。”
果然,只听一声更为响亮的“啊!”
随之是“砰”的一声。
赵秦年坠下了城楼。
叶省心惊得饼子都不吃了,伸长了脑袋朝那边看。
“这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该不会摔……”死了吧。
后面的话被眼疾手快的张良,用新饼子堵住了她的嘴。
在叶省心紧着眉毛朝他表达不满时,张良心有余悸说:
“大鸭,永昌王世子不能随便诅咒,真死了对周国没好处。”
“那永昌王若是借此起战事,苦的还是百姓。”
叶省心不满瞬消。
“我没咒他死,我就是想说该不会摔断了腿吧。”
张良微笑:“如此甚好。”
叶省心让只断个腿,那么赵秦年即便从高处摔下来,小命也保住了。
天幕下的大臣们拍拍心口,还好还好,人死不了。
景明帝也微笑:“先生位卑却忧国忧民,实乃大义,当个普通商贩实在是可惜了。”
张良脑中警铃直响,面不动声色说:
“在下年轻些的时候考过科举,奈何屡次不中,便歇了这心思。”
“不过闲暇之时也常常同志同道合的友人一起探讨国事,对于那些贵人倒也知晓一二。”
“这样么?”
景明帝笑笑不说话。
张良:!!!
陛下啥意思?
陛下可别吓他啊?
他年纪大了可承受不住这些猜疑。
“救命,本皇子在这里,周林救命!”
大家没防备一同带过来的轩辕鹄汉,让他一个倒腾卡在了窗户边,直接朝着
也是巧了,周林正好带着永昌王世子从楼下街道路过。
听到声音抬头,他率先同易容后坐在小窗边,面色骤沉的陛下对上了视线。
周林:……
这他娘的十八皇子真会给他找事,让他从陛下手里抢人,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周将军,救我!”
轩辕鹄汉又喊。
大庭广众之下,周林不得不硬着头皮带人上楼。
等他上来时,这楼层的客人大张着一张合不上的嘴,瞪着眼睛为他指路。
“将军,天上,这些人坐着跷跷板飞天上去了。”
“将军,那位自称皇子的被神仙绑屋顶上了。”
周林一脸黑线。
他迅速上到屋顶,便见在酒楼屋顶的高空盘旋的四人中。
有两人以极其嚣张的姿态朝他挥手。
其中叶省心最欢乐:“这位将军,记得通知皇宫里的陛下,让他早点拿钱赎儿子。”
“子不教父之过,他便是皇帝,也要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的错误买单。”
同样挥手的景明帝被跷跷板抬起来,享受娱乐中,他淡定补充:
“这位将军,时间限定三天,三天不赔偿,这位皇子最后会是什么下场,在下便不能保证了。”
周林:……
陛下你要不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这种离谱事你赶紧停下来吧,不然未来双方多尴尬。
尤其这里还有这么多百姓看着,这妥妥的抹不掉的黑历史啊。
周林脸色为难,宫里观看天幕的大臣们脸色更为难。
陛下就不能低调点么。
你挟持人就挟持吧,干嘛还当着满城百姓的面。
尤其还将永昌王世子吊在城楼,真是……
堂堂皇帝的威仪何在啊!
摊上这么一个陛下,众人很头疼。
太子:……毁灭吧,这烂摊子是一天都不想收拾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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