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光对着孟流景指了指假芥子:“那你刚才说格根塔娜回来救她是怎么回事?”
“他们最初应该只是想利用这位假芥子和真正的芥子,也就是格根塔娜,在不同地方利用愚昧心理吸收人类的信仰之气,但这位假芥子拒不配合,所以才会被困住,变成之前那副枯槁的模样,我猜他们是想吸干假芥子后就换个渔村再找新人引发愚昧行为。”孟流景双手抱胸蹲在裴清光身边,故意朝假芥子的方向挪了两步。
“渔村?”裴清光听出孟流景刻意的重音,“为什么一定是渔村?”
“因为渔村的信仰之力最澄澈单纯,村民所求趋向一致,为的是海面风平浪静。”
裴清光问:“那格根塔娜为什么去了草原?”
“边疆多战的草原,人们所求也大差不差,无非是太平安稳,”孟流景顿了顿,“在我们生活的地方,人人都有欲望,人人所求不同,唯独这两处鲜明统一,估计是穷奇亲自选的位置。”
假芥子安静听着,一言不发,裴清光还要追问,孟流景抢先道:“格根塔娜之所以会选择从草原回到渔村,应该就是为了替代这位假芥子,成为饕餮在渔村新的棋子,只要有源源不断的海祭,饕餮就不会继续吸食假芥子的精气,她也就能活下来了。”
“可如果这样不就证明了格根塔娜的记忆也跟假芥子一样没有被改写,也就是说之前一直在骗我们的是格根塔娜!”许是在村外格根塔娜表现出的善意太过明显,裴清光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有问题,如今突然想通,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孟流景沉默着低下头,凭他的能力,只能通过过往的经历推断出假芥子的情况,却无法对没有刻意留意过的格根塔娜做出任何有效的判断。
见孟流景沉默,裴清光不愿再等,站起身转身就要朝叶子家去,她要找这位草原上来的格根塔娜问个明白。
孟流景连忙起身,对着当扈指了指屋子里的假芥子后便大步追上了裴清光。
“她现在对过去未必真的有记忆,你这样去别把她吓到。”孟流景颇有几分老管家操碎了心的意思。
裴清光不买账:“如果她没有记忆,为什么会回渔村找旧日的爱人,为什么还记得那首童谣。”
孟流景眼看着裴清光被怒火卷得快要失去理智,干脆长臂一伸拦在了裴清光面前。
裴清光生气很有特点,嘴唇抿成一条线,双颊像囤食的仓鼠一样鼓起,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只会觉得可爱,但孟流景知道,裴清光摆出这样的表情往往就离爆炸不远了。
“你先冷静,”孟流景尽可能温声细语,“就算是穷奇要改写记忆也不能把一个人全部记忆抹去,那首童谣在妖看来平平无奇,保留下来也很正常。”
“可她很明显还记得那个假芥子,不然怎么会回来呢?”裴清光反驳道。
“或许之前她是记得的,但现在村民的记忆再一次被改写,她也不记得我们了,说不定这一次她的记忆也被清理了一遍。”
裴清光抬脚又要走:“那我也要问问才知道答案。”
“我的好掌柜,”孟流景无奈地拉住裴清光的手腕,“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问假芥子,因为酒吞已经出现,她已经是张明牌了,但格根塔娜不一样,如果她的记忆这一次真的被改写了,我们这么贸然去问她,只怕饕餮那边会对她下死手。”
听到这话,裴清光的理智才勉强回笼:“那我们现在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孟流景将手放在她肩上,微微用力,像是为她打了一剂定心针:“今天海祭,梼杌一定会回来抢鸦杀,无论如何,他今天必须死在这。”
裴清光低头认错:“抱歉。”
孟流景惊诧:“啊?”
裴清光态度诚恳:“刚才是我莽撞了。”
孟流景扭过脸无声笑了一会儿,又端着一副长者的架子扭回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下回还是得听劝,假芥子的事也好,格根塔娜的事也好,给小二涨薪酬的事也好,平日伙食多加酱肉的事也好……”
裴清光边听边点头,突然感觉不太对劲,抬头直视孟流景的眼睛,一言不发。
孟流景被看得心虚,扭头就跑,裴清光自然不饶,追了上去,打打闹闹着朝来处跑去。
孟流景方才所说的确是真心话,但他的真心话也的确能让裴清光的心情如坐上喷射机般飞扬起来。
在他们身后,一个身披黑纱斗笠的人影凭空出现,直勾勾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这尊菩萨竟真渡化了这活阎王,和人类沾边的事果然有趣。”
一阵海风吹过,那人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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