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光和孟流景在这期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经意的事又将孩子吵醒,直到叶子将孩子放回那张小床上,两人才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
叶子站起身,伸手指了指门外,用口型说道:“出去透透气?”
裴清光点点头,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牵着孟流景的衣袖垫着脚尖小心翼翼挪到了屋外。
屋外是先前两人都没来得及留意的前院,此刻院子正中用一个铁架架起了一口铁锅,锅下是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木柴,裴清光踮起脚尖朝锅里看了一眼,一条体型不小的鱼正躺在锅里洗它鱼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热水澡。
叶子拎了两把椅子放在他们身后,自己则走到锅边,抄起一旁的锅铲搅了搅,又拿起一个木盖盖了上去。
“这边没什么好东西,只能炖点鱼汤招待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叶子将锅铲放在木盖上,双手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坐到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
院门外,远远有几个女子抬着一艘小木船朝这边走来,孟流景探着身子好奇地向外看去,叶子瞥了一眼,轻声解释道:“那是花娘的船,她前些日子刚没,这船在海上飘了好些天,看样子是她姐妹的姐妹伴回收了。”
“姐妹的姐妹伴?”虽然孟流景之前就在当衡口中听到过姐妹伴和姐妹会,但此刻还是难以理解叶子口中这弯弯绕绕的说法。
“花娘有几个个关系不错的姐妹,其中两个听说几年前结伴跳海没了,剩下两个前些天随她一同去了,”叶子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透过村中层层屋舍,隐约可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就在那里,趁涨潮的时候身上绑着石头跳了海。”
裴清光想起钟阿妙和菲娘的故事,或许叶子所说那两位几年前结伴跳海没了的姐妹就是她们。
但是……
“你们这里经常有人结伴一起自杀吗?”裴清光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冒昧,但叶子看起来不拘小节,兴许只有她才能给出真正的答案。
叶子果然不在意裴清光的直白,摸着手上的银镯缓缓开口:“这里的新嫁娘有许多规矩,若不是我与官人在草原有过几年快活日子,也许我在这里也撑不下去。”
叶子说到这里抬眼望向裴清光,见裴清光视线扫来,狡黠地朝她一眨眨眼:“之前我不是跟你们说我官人出海了嘛,其实没有,最近海上不太平,大家都不敢出海,我官人是去城里打零工赚钱去了,他说等他攒够钱就把我们娘俩从村子里接出去,再也不要过这种憋屈日子了。”
孟流景泼冷水:“他要是真想把你们接出去,何须等到以后。”
叶子愣了愣,摇头道:“不是的,是我现在还不想出去。虽然这里的日子苦闷,但我也认识了一位很好的朋友,她走不出这个村子,我就留下多陪她几年。”
“什么叫走不出这个村子?”裴清光不解。
“他的官人认准了这片海,不肯离开,她自然也走不了,”叶子站起身走到锅旁,掀开锅盖的瞬间,热气升腾而上,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就在这热气里拿着锅铲搅拌着鱼汤,“这里的女子,命都不属于自己。”
叶子朝锅里放了些调味品,再次盖上木盖,将热气隔绝:“就拿花娘说吧,她的命只有在走向死亡的那刻才真正属于她自己,在那之前的每时每刻,她过得连我们草原上的牛羊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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