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吃的十分安静,顾翎昭只顾着低头吃饭,而叶暻一时半刻也没找出闲聊的话题。
很快,顾翎昭将筷子放下,抬头朝叶暻主动开口道:“现在可以喝药了。”
叶暻神情随意地问道“......不能不喝吗?”
顾翎昭急道:“当然不行!”
叶暻深吸一口气哦,不做声响地挥了挥手,很快便有人将一碗汤药端到了顾翎昭面前。
顾翎昭端起药碗,直接一饮而尽。
叶暻本想提醒她别被烫到,但话还没有说出一个字,顾翎昭便已经将空碗放在了桌子上。
“不嫌苦了?”
“习惯了......”
叶暻凤眸之中闪烁着晦暗莫测的光芒,但顾翎昭自始至终没有看向他,因此也不曾察觉他情绪的异样。
“杜相在灵谷寺已经为老夫人及一众亲眷做了法事,想来下葬的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王爷可需在此之前去相府露个脸?”
叶暻略有讶异地看了顾翎昭一眼,回答道:“相府的确将在两日后大办葬礼,皇兄刚刚还传来手谕,责备我没有第一时间去相府露面,让我今明两日务必去老夫人的灵前敬上一柱香。”
“那......我能去吗?”
“你为何会想去那种地方?”
顾翎昭自然不好说明,她是想看看杜弘之戴孝的模样,只要想到相府素缟一片,哀声漫天的场景,她就格外的兴奋。
这种痛快人心的场面,她这个始作俑者怎么能不露面去看一看呢?
“若是不行,那便算了,毕竟我的身份低微,确实不好出现在庄重的场合。”
“这有什么?你想去便随我一起,上炷香而已,何至于划分高低贵贱?再说,你是我的人,我的身份便是你的身份,还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叶暻知道顾翎昭有自己的目的,但她只要不说离开他,剩余她的所有愿望、想法,他都愿意无条件的满足她......
“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只要你不嫌劳累,随时都可以。”
“陛下既然下了手谕,王爷还是提早过去的好,以免拖久了节外生枝。”
“那便今日去,我让慕水现在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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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璋的手谕似乎不仅仅给了叶暻,叶暻与顾翎昭刚下马车,便发现静王府的马车也正停在相府大门前。
“看来静王殿下也赶在今日来祭奠老夫人了......”
叶暻低声语气不佳地说道:“皇兄还真是有闲心,让我来此便算了,怎么还把三哥催来了。”
“王爷慎言,这里可不是王府。”
“我们走吧。”
与顾翎昭料想的没有差别,如今的相府气氛沉重,白绸高悬,杜家其他的子女身披麻衣丧服跪在灵堂之前。
杜弘之同样身穿丧服,面容憔悴,与昨日中气十足的气势判若两人。
“老臣参见容王殿下。”
“丞相免礼,本王是来为老夫人敬上一柱香的,还望丞相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老臣叩谢殿下......”
顾翎昭站在叶暻身后,她对这些客套话不感兴趣,反倒是对灵前跪着的这些杜家人十分上心,她数着他们的人头,在心里记着个数,好似阎王点卯般,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个。
她在接过长香上前参拜的时候,心中不存一丝恭敬。
她连她父亲的葬礼都不曾参加,她甚至不知道她父亲有没有葬礼,她不知他埋在何处,也找不到他的牌位,她只记得他那双不曾瞑目的双眼......
这一切皆是拜杜弘之所赐!
顾翎昭手持三根长香,在灵前一边躬身参拜,一边在心中暗念。
老夫人,您尽可放心,晚辈一定会尽快送您一家前往黄泉地府团聚的......您在意的儿孙,晚辈一个都不会落下。
顾翎昭将长香插入香炉,余光瞟见了跪在一众人最前方的杜雨芙,她也正在偷偷看她。
杜雨芙虽然在少时给她带来过诸多痛苦,但如今她已不会将其当作自己的对手,她想杀她轻而易举,杜雨芙在她眼里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相府前来悼念的宾客络绎不绝,平日里的礼数规矩只能一切从简,杜弘之一时走不开身,便派了自己的长子送叶暻出府。
杜家长子名为杜玉盛,是杜雨芙同母的亲哥哥,与顾凌枫同岁,也是从前京中的风云人物。
顾翎昭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多,大致记得他是一个极为自负之人,同她大哥势如水火。
同时如果她没有记岔的话,当年叶煊仗势欺人欺负叶暻的时候,此人就在叶煊旁边煽风点火,惹得叶煊叶暻两个人直接在宫中大打出手。
叶暻当时年纪虽小,但下手却是狠的,他才不管前面之人是何等身份,有火气先出了才是最要紧的。
结果便是叶暻将叶煊连同他身边的一群人全部打倒,场面之壮观吓傻了周遭的太监宫女,一同被惊呆的还有当时跟在叶暻身边的顾翎昭。
顾翎昭打量了杜玉盛两眼,她怀疑杜弘之可能真的是忙晕了头,以至于忘记了这些往事。
再或者便是,杜家的其他儿子当年也都没少跟在叶煊身旁助纣为虐,杜弘之也可能是真的找不出,不曾得罪过叶暻的儿子......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杜玉盛再没有从前盛气凌人的嘴脸,他在叶暻面前姿态卑微,毕恭毕敬,完全是一副谦和君子的作态,仿佛这样便能让叶暻忘记从前的一切。
叶暻的确没想起来杜玉盛是谁,他的眼神陌生,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杜玉盛心中略微安定的同时,却又生出了些许的不满。
他既希望叶暻大人有大量、不要记仇报复,可又不太能接受叶暻完全不记得他......他觉得这是对他的又一种羞辱。
两种矛盾情绪在杜玉盛的心中不断催化,却又不敢显露,以至于当他带着叶暻与叶棠一行人相遇时,他便好似终于找到了能证明彰显自己身份地位的宣泄口。
他习惯了踩高捧低,如今没权没势的叶棠,在他眼里便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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