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口水说干,却见她如木偶泥胎般呆坐不动,不由有些气恼:“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嫁进陆家了。你如今是个什么主意?总要说出来让为娘知晓才好。”
手中的帕子经过她反复揉搓已满是皱痕,一如此刻的心绪绕成一团乱麻。
她的一生,必定要如女萝般,依附于男子身上吗?
瞧着母亲的眼中透着烦躁与失落,她语气清冷,暗含薄怒,恨声道,“母亲为何非要我嫁人?”
赵氏语重心长地劝道,“哪有一辈子做姑娘的?你二哥哥,三姐姐的婚事都已定的差不多了,论长幼齿序也该轮到你了。
你母亲为了你的事日夜悬心。你说不嫁,不知底细的还以为咱们家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秘辛。
你五妹妹六妹妹日后可怎么说婆家呢?”
“嫁了人便美满了吗?大伯母尚算气运好的,”星禾望向李氏,满眼皆是心疼,“母亲您嫁到陆家这十几年,可有一日过得顺心快活?”
女儿的话如同一把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李氏的心里。
她一时语塞,面色变了又变,怔了半晌才喃喃道,“也不是什么人,都与你父亲一样的。”
赵氏一见情形不对,忙扯开话题:“又不是让你立时嫁人,你三姐姐只怕也得拖上一两年呢。不过是相看而已,愿不愿意终归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星禾看起来不争不抢,姊妹之中数她最为随和。做母亲的却知道,那是因为她不在意。
遇上她在意的事,就如钻了牛角尖般执拗,不是轻易能打消的。李氏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潸然落下泪来。断不曾想过,她与陆成瀚的不幸,竟潜移默化间,让星禾对婚嫁之事如此抗拒。
这么些年,她在陆家的退让妥协,竟像是一场笑话。
“若是当初……你弟弟还在,我也不全指着你。”
氛围瞬间变得冷滞,李氏只觉得胸腔里某个角落被硬生生地撕扯开,疼得连呼吸都费力了。
早夭的幼子,一直都是她心中讳莫如深、不可提及的伤痛,也是陆家心照不宣、闭口不言的禁忌。
连赵氏也唏嘘不已,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
星禾四五岁时,李氏曾生了一个儿子。只是先天不足,才生下来瘦得小猫一般。
便是陆老爷子医术超凡、穷尽心血,也只养了一个多月就回天乏术。那孩子连名字都还没取,族谱亦没来得及入。
徒然间提起,三人皆有些失神。
李氏已抑制不住丧子之痛,脸上满是泪渍,她空洞的看着前方,胸中悲意难挡:“你弟弟走了,我心如死灰,恨不得也跟着一同去了。”
一时间,所有的记忆顺着此刻往前拉。
那时星禾才四五岁,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李氏无瑕顾她,央求赵氏将她抱去东院照看,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走,说是恐母亲哭坏了身子。
小小的人儿从赵氏怀里挣扎着下来,跑到李氏的床前,替母亲擦着眼泪,奶声奶气得学着大人的模样哄着开心。
禾儿乖,禾儿听话,弟弟睡着了,禾儿陪着你呢。阿娘不哭,阿娘不哭!
空气中弥漫着不可言说的哀伤,李氏哽咽着几乎不能言语,赵氏亦是悲痛,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劝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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