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酒保岂会不认识这个闻名沙洲城的顽童,他斜眼看了一眼伸出手淡淡道:“先拿钱来。”
卢卡从小袋子里拿出那个金灿灿的东西放在酒保手上,然后便往后退了两部,他害怕这个东西万一买不了酒他便能第一时间逃走。他看见酒保看着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抬高放在眼前仔细辨认…
卢卡心里紧张,等了一会儿问道:“我能买酒了么?”
酒保看了一眼卢卡,没有答他,只是高声喊道:“掌柜的,您出来一下。”
房后传来一声埋怨“我正忙着呢,有什么事?”
“出来找钱…”酒保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长不长进了,连钱都不会找了么?柜台里不是有么,自己不会找么?”后面又传来一声。
“找不开!”酒保激动地快要哭了:“不不不…不够找…”
掌柜的从后面抱着一个酒坛满脸怒气地从后房出来,酒保递上那个金灿灿的东西,掌柜的眼睛也直了。他的怒气一下都没有了,因为酒保说得没错,因为这块极其罕见的魔皇赤金别说买酒了,就算把这家酒肆卖出去他也找不开。然后他便从柜台上抱起一坛酒放在卢卡怀里,然后把这块魔皇赤金还给了卢卡。
卢卡不知是什么情况,问道:“这东西买不了东西么?”
掌柜的说道:“这坛酒送你,我们找不开。”
卢卡第一次见到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会白送东西,还是送给自己这个不讨人喜欢的顽童,他说道:“真的送我?”
“你拿走吧,真的送你。”掌柜的朝着他说道,语气从未有过的客气。
卢卡欢天喜地地抱着那坛酒走了,酒保问道:“掌柜的,那可是魔皇赤金,我看卡卡这小顽童肯定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弄过来?”
“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掌柜的拍了一下他的额头:“魔皇赤金知道不?你以为是一块赤金还是一块赤银?你知道这天下能用得起魔皇赤金的人就是你再活八辈子也惹不起的么?要找死你自己去,不要拉上我…”
“万一是卡卡捡来的呢?”酒保嘀咕道。
“那万一是哪位贵人叫他来买的呢?”掌柜的冷哼道。
卢卡听不到这些,他拿着酒回到家里,把酒放在吴忧身边,又把那块金灿灿的东西放在酒坛旁边,他兴奋地说道:“卖酒的人说他们找不开,然后就把这东西还给我了,又送了我一坛酒。”
他又抓起那块事物,爱不释手地蹭了蹭:“这东西果然很值钱,连酒肆的老板都说找不开。”
吴忧拿起酒坛子拍开封泥就开始灌,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一直延伸到胃里,他灌了几口便停下了拼命地咳嗽。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小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卢卡。”卢卡说道。、
“好,卢卡。这东西叫魔皇赤金,你找个地方换开他,或者换一些金票。然后买一些你自己爱吃的,再买些酒回来。越多越好…”吴忧说道,几口酒灌下去,吴忧终于知道为什么世人那么喜欢喝酒了。
他也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明明不会喝酒的人要疯狂地往嘴里灌酒了。
酒入愁肠愁更愁,心痛一会儿就好。就再也不会痛了,因为酒意把那些忧愁心伤都湮没了,嘴里呼出来的东西再也不会有痛苦,都是酒气。他又拿起酒坛子疯狂地往嘴里灌酒,然后又开始不断地咳嗽,甚至喝下去的酒都被咳了出来。
卢卡看着这个古怪的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又揣着魔皇赤金出门去了。他想到了街上那家当铺,因为他看到很多人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进去都能换出来一些赤银,他觉得那里一定是有很多钱的地方。
进去之后不就他便出来了,但他没有沮丧,因为当铺的老板告诉他一个地方,就是神州之上有名的东方钱庄。他说在那里你一定能把这钱拆开,卢卡走进东方钱庄,钱庄的掌柜永远一幅和和气气的样子,他身后挂着一幅字画写着“和气生财”,这种和气就算是面对脏兮兮的卢卡也没有减弱一丝一毫。
当卢卡把魔皇赤金放在柜台上说要换成散票的时候,钱庄掌柜波澜不惊地朝着旁边的手下说道:“准备金票…”
卢卡抱着一个金漆锦盒走在沙洲城的街上,身边两个东方家的家丁跟在他左右,说是要护送他安全到家。两个家丁很负责地跟着卢卡走街串巷,因为卢卡真的有很多想买的东西,多到最后需要雇一辆马车,在这之前他去了沙洲城里最大的绸缎装,放了一张金票在桌上,然后那个满眼金光的裁缝便拿着带子要量卢卡的三围,这个小暴发户一定是想用最好的料子做一套最华贵的衣服。
不过卢卡想了一会儿便收回了金票离开了。他回家的时候买了十大车的东西,这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向着自己家驶去。卢卡的邻居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小男童,因为他有了爹,他的爹就是他们的爹,他的爹叫钱。
卢卡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一口一口舔着。这是他用自己的钱买的,那十大车的东西有九车是酒,还有一车是一些美味的干粮。他想应该够这个人吃一阵子的了。他还是要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那两个家丁陪着卢卡回到家,便殷勤地帮他搬着马车上的酒,他们在每个房间都放了一些酒,当然,在吴忧躺着的那个房间放得最多。他们在这个酒气熏天的屋子里仔细地打量躺在地上的醉汉,最后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他们还是很尽责地把所有东西都搬进了卢卡的家里,只是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卢卡坐在吴忧身边,他其实不喜欢自己的家被弄成这个样子,只是这个非富即贵的人一定遭遇了什么巨大的磨难,同病相怜的人本就该惺惺相惜的吧。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只是说道:“我要去远处的树林里砍一棵大树,我怕我离开以后有人会偷你的钱。我把钱用油布包好就放在其中一个空的酒坛里,家里有很多酒。不知道够不够你喝,如果我没回来的话你就自己去买吧。或者你可以直接住在客栈里…”
卢卡像之前一样背着一个大包拿着一把镰刀出门了,他其实能感受到家里这个人内心的痛苦和绝望,就像自己父母去世时一样,同病相怜的人总是惺惺相惜。他现在更想早点把这个风车做好,然后再坐在他身边给他讲自己的故事。
这个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投射出巨大的影子,像一把长长的利剑,刺穿了人性的脆弱。
东方钱庄里两个家丁站在后堂,掌柜的问道:“可查清楚是谁了么?是不是大小姐要找个那个人…”
“在梦境的时候我是见过这个叫吴忧的人的,不说貌似潘安也长得有些俊俏。只是那个小娃的家里那个人奇丑无比,身上到处是乌黑的伤疤,看上去十分可怖。”一个家丁说道。
另一个家丁附和道:“那个吴忧修为高深直逼老一辈高手,就算是传言说的为情所伤也断然不至于变成那样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吴忧可谓是神州之上年轻一辈第一人。要说传奇,我们家公子还是太低调了。”那掌柜的叹了口气说道:“不论是敌是友,整个神州都在为他惋惜。”
“唉,算了。”那掌柜了甩甩手说道:“你们下去吧,去和大小姐通报一声,就说沙洲城里没有发现吴忧,但是我们会派人在沙洲城外找找看。”
醉生梦死最足以形容现在的吴忧,因为他喝醉的时候感觉世界是美好的,因为他总是想起艾菲的笑,笑得那么美。他总是沉溺在她的笑容里缓缓睡去,梦里却总是能看到一个人挡在自己身前,让自己永远也抚摸不到她的发梢。
他想推开那个男的,却被艾菲狠狠地推开了。
就在无尽的苦涩与伤痛里,吴忧醒了。然后他又开始找酒…
他明明记得这个屋子里还放着许多酒,可他拿起一个个酒坛,发现酒坛里滴酒不剩。一个乞丐坐在对面,他手里的酒坛是屋子里最后一坛酒,吴忧扑向他,准确地说是扑向那坛酒。却被那个乞丐一脚狠狠踢飞…
那个乞丐站起身说道:“原本我应该杀了你的,不过现在的你不值得我动手。”他把酒坛摔在地上,酒香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吴忧趴在地上一阵舔,直到那些酒蒸发干净他才陶醉地长呼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那个乞丐,蹒跚地爬起来,走到另一个屋子,只是另一个屋子里也只剩下许多空酒坛。吴忧无力地躺在天井,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些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我把钱用油布包好就放在其中一个空的酒坛里,家里有很多酒。不知道够不够你喝,如果我没回来的话你就自己去买吧。或者你可以直接住在客栈里…”
吴忧跑进之前那个屋子,拿起每个酒坛仔细倒了倒,那个乞丐看着他以为他是在找酒,轻蔑地笑道:“你这样怎么回家。”说完又是一脚,便离开了,吴忧软软地躺在墙角也不知撞碎了多少酒坛。
但是他笑了,因为前方一个破碎的酒坛里一个油布包裹静静地躺在那。
他抱着那个油布包裹跌跌撞撞地往街上的酒肆走去。很多人在密切监视着卢卡的家,这些人大多手头很紧。吴忧抱着那个油布包走出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很多很多钱…
一个精壮的小伙子从后面上来,慢慢靠近吴忧,忽然伸手抓住那个油布包裹往外一扯。许多金票从包裹里抖搂出来,那个小伙子系好包裹拿出刀又开始把地上的金票一张张捡起来,吴忧紧紧攥着一张金票,那小伙子似乎并不想放过任何一张金票,他用力踩在吴忧的手上,俯下身开始抢这张金票…
当这张金票因为撕扯一分为二的时候,恼羞成怒的小伙子重重地踢了他一脚在他头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
酒没了…
吴忧眼中有些绝望,然后他愤怒了。他爬起来想要追前面那个人…
一抹蓝光比他更快,那道蓝光从吴忧身体里飞射而出,穿过刚走不远的那个小伙子,血肉横飞。那个油布包裹安静地躺在那,吴忧跑过去抓住那个包裹,然后看着那个蓝光四散的东西,轻轻一拍,那东西便安静地躺在街边的臭水沟里。
那是他的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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