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宣侧过脸看着这人,只见他褪色的袍子上有一个补丁,肩膀上挂着褡裢,袋子里露出半截符纸,此人面黄肌瘦,略显落魄。柳云宣能感觉到他身上有微弱的灵流,确认这是一个真正的修士。
柳云宣道:“道长的符纸可否容我一观?”
道长眼睛一亮,“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说完递给柳云宣一叠符纸。
周初五一听到这个“童叟无欺”便想起那个牙婆,有点心有余悸。他抬头看着柳云宣,又看了看窗外的这个修士,心想:莫不是又来一个假道士吧,这大街上遇到的道士还不少呢。
柳云宣看出是真的符纸,遂问:“敢问价格几何?”
道长激动道:“我今天开个张,二两银子一张。”
柳云宣问:“道长身上共有多少?”
道长道:“五十张。”
柳云宣道:“我全部买下,劳烦道长请进来用茶,我有些事情要请教。”
周初五一脸诧异,公子自己都能制作符纸,为何要买别人的,还一次买这么多?
道长自是从善如流,一脸欢喜却又恭恭敬敬坐在了桌边,茶倌立即奉上一盏热茶。道长看着身旁两位风姿不凡的公子道:“公子真是慷慨,不知有何事要问,我必定知无不言。”
柳云宣道:“鄙人姓刘,乃一商贾,途径琅琊郡。四下鲁、苏两省蝗灾虽灭,然而邪祟较多,特买些符纸避灾。”
周初五知道柳云宣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是为了探听更多民间的真实信息。他默不作声,认真听着他们的交谈。
柳云宣问:“早些年,一张驱邪符值十两银子,为何道长要贱卖?”
道长叹了口气道:“不知公子有没有留意,这琅琊郡大街上有多少道士?”
柳云宣道:“我从莒州一路到了琅琊,确实发现有很多自称得道的修士,比几年前路面所见的修士多了很多,这些修士真假如何不得而知。”
道长喝了一口茶,“我看至少有一半是假的。这些假道士坑蒙拐骗,卖假药、假符纸,把我们修士的名声都搞坏了。他们出售的假货价格低,逼得我们不得不降价贩卖真货。这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
柳云宣看着他,目光越发冷峻。
道长越说越生气,“我是一个散修,比不得那些宗门世家,我们散修为了生活不得不贱卖符咒,所得银钱还不足以弥补灵石的耗损,没有钱买灵石,就无法及时补充灵力,更谈不上提高修为。我少年时入道也想守护苍生,匡扶天道,没想到挣扎半生,还不能求得一个温饱。”
柳云宣道:“听说你们修真界不是有紫册吗,这些假道士怎么不受当地宗门的约束?”
“这是我的紫册,是仙盟颁发的真册,上面覆盖着一层灵力,防水防火。但是那些假道士所使用的全是自己造的假紫册,一本破纸而已,”道长从怀里掏出一本紫色的册子抚摸着封面,涩声道,“地方宗门根本不去查验紫册的真假,也不管这些假道士们在外面所作所为,他们惦记的只是自己的家业、地位和百姓上交的安保银子。”
柳云宣沉默了一阵,“道长所言甚是,我这一路确实耳闻目睹了不少这样的假修士在行骗。”
柳云宣把两锭五十两的银子交到道长手里,道长连连致谢,他留下所有符纸走出了茶庄。
看着道长离去的背影,柳云宣对周初五道:“你一定很想知道吧。”
周初五旋即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柳云宣道:“六年前我向仙盟提出紫册制度,用紫册来控制修士的增长数量,好让老百姓能安心从事生产,而不是一味惦记着求仙问道飞黄腾达。”
周初五颔首道:“果然是好办法!”
柳云宣道:“修行要靠天赋,靠机缘,靠勤奋,不是任何人都有条件走这条路的。当修士达到一定资质的时候,仙盟就颁发紫册以确认修士身份,成为真正的玄门之人,再由当地的宗门监督、管理,防止修士走入歧途。但是从现在情况看,紫册制度落实得不好,才冒出了这么多的假修士。”
周初五心念道:不仅是假修士,还有那坏修士,害了老邢一家。
柳云宣道:“刚才那位道长有点本事,他若作奸犯科,官府是拿他没有办法的,尽管他落魄成这样,仍然坚守着修士的本心,实在令人佩服。如果像这样的修士都得不到尊重和保护,实在是玄门之不幸。”
周初五道:“所以你才买下他所有的符纸。”
柳云宣道:“正是如此。相比之下,民间的黄册制度落实得较好,不然你也不会那么在乎黄册了。”
周初五道:“黄册用处多,官府又查得紧,百姓出门没有黄册也会很麻烦。”
柳云宣喝了一口茶,道:“看来紫册制度需要改一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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