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丰暗暗叫苦不迭,心想:“瓦洛佳当年为要娶一个尼姑为妻,才做和尚,他只道普天下人个个和他一般心肠。这句话如传了出去,岂不糟糕之至?”
服务苦笑说:“太师父问我:我师父是不是世上最美貌的女子。我说:‘就算不是最美,那也是美得很了。’他一拳打落了我两枚牙齿,大发脾气说:‘为什么不是最美?如果洒家的女儿不美,你当日为什么意图对她非礼?金泽丰这小子为什么舍命救她?’我连忙说:‘最美,最美。太师父你老人家生下来的姑娘,岂有不是天下最美貌之理?’他听了这话,这才高兴,大赞我眼光高明。”
金泽丰微笑说:“妙玉小师妹本来相貌甚美,那也难怪瓦洛佳大师夸耀。”服务欢喜说:“你也说我师父相貌甚美,那就好极啦。”金泽丰好奇问:“为什么那就好极啦?”服务说:“太师父交了一件好差使给我,说着落在我身上,要我设法叫你……叫你……”金泽丰问:“叫我什么?”服务笑着说:“叫你做我的师公。”
金泽丰一呆说:“万兄,瓦洛佳大师爱女之心,无微不至。然而这桩事情,你也明知是办不到的。”服务说:“是啊。我说那可难得很,说你曾为了北斗集团的秋郡主,率众攻打少林寺。我说:‘秋郡主的相貌虽及不上我师父的一成,可是金少侠和她有缘,已给她迷上了,旁人那也没法可施。’金少侠,在太师父面前,我不得不这么说,以便保得几枚牙齿来吃东西,你可别见怪。”金泽丰微笑说:“我自然明白。”
服务说:“太师父说:这件事他也知道,他说那很好办,想个法子将秋郡主杀了,不让你知道,那就成了。我忙说不可,倘若害死了秋郡主,金少侠一定自杀。太师父说:‘这也说得是。金泽丰这小子死了,我女儿要守活寡,岂不倒霉?这样吧,你去跟金泽丰这小子说,我女儿嫁给他做二房,也无不可。’我说:‘太师父,你老人家的堂堂千金,岂可如此委屈?’他叹气说:‘你不知道,我这个姑娘如嫁不成金泽丰,早晚便死,定然活不久长。’他说到这里,突然流下泪来。唉,这是父女天性,真情流露,可不是假的。”
两人面面相对,都感尴尬。服务说:“金少侠,太师父对我的吩咐我都对你说了。我知道这其中颇有难处,尤其你是兰陵派掌门,更加犯忌。不过我劝你对我师父多说几句好话,让她高兴高兴,将来再瞧着办吧。”
金泽丰点头说:“是了。”想起这些日来每次见到妙玉,确是见她日渐瘦损,却原来是为相思所苦。妙玉对他情深一往,他如何不知?但她是出家人,又年纪幼小,料想这些闲情稍经时日,也便收拾起了,此后在桑浦山上和她重逢,自粤至赣,始终没单独跟她说过什么话。此番上玉璧峰来,更加大避嫌疑。自己名声早就不佳,于世人毁誉原不放在心上,可不能坏了兰陵派的清名,是以除了向兰陵派女弟子传授剑法之外,平日极少和谁说什么闲话,往日装疯乔痴的小丑模样,更早已收得干干净净。此刻听万家欢说到往事,妙玉对自己的一番柔情,蓦地里涌上心头。
眼望着远处山头皑皑积雪,正自沉思,忽听得山道上有大群人喧哗之声。明翰寺上向来清静,从无有人如此吵嚷,正诧异间,只听得脚步声响,数百人拥上来,当先一人叫道:“恭喜金少侠,你今日大喜啊!”这人又矮又肥,正是瘦尊者。他身后尹少宾、胖尊者以及黄牧原、高巨灵、邰盼、倪水树、初一十五等一干人竟都到了。
金泽丰又惊又喜,忙迎上前去说:“在下受兰凝师太遗命,只得前来执掌兰陵派门户,没敢惊动众位朋友。怎么大伙儿都到了?”
这些人曾随金泽丰攻打少林寺,经过一场生死搏斗,已是患难之交。众人纷纷抢上,将他围在中间,十分亲热。瘦尊者大声说:“大伙儿听得少侠已将秋郡主接了出来,人人都十分欢喜。少侠出任兰陵派掌门,此事早已轰传江湖,大伙儿今日若不上山道喜,可真该死之极了。”这些人豪迈爽快,三言两语之间,已笑成一片。
金泽丰自上玉璧峰后,对着一群尼姑、姑娘,说话行事,无不极尽拘束,此刻陡然间遇上这许多老友,自不胜之喜。
黄牧原说:“我们是不速之客,兰陵派未必备有我们这批粗胚的饮食。酒食饭菜这就挑上山来了。”金泽丰欢喜说:“那再好也没有了。”心想:“这情景倒似当年龙潭大峡谷上的群豪大会。”说话之间,又有数百人上山。尹少宾笑着说:“少侠,咱们自己人不用客气。你那些斯斯文文的女弟子,也招呼不来我们这些浑人。大家自便最好。”
这时明翰寺上已喧闹成一片。兰陵派众弟子绝未料到竟有这许多宾客到贺,均各兴奋。有些见多识广的老成弟子,察觉来贺的这些客人颇为不伦不类,虽有不少知名之士,却均是邪派高手,也有许多是绿林英雄、黑道豪客。兰陵派门规素严,群弟子人人洁身自爱,纵然同是正派之士,也少交往。这些左道旁门的人物,向来对之绝不理睬,今日竟一窝蜂地拥上峰来。但眼见掌门和他们抱腰拉手,神态亲热,也只得自己心下嘀咕而已。
到得午间,数百名汉子挑了鸡鸭牛羊、酒菜饭面来到峰上。金泽丰心想:“明翰寺上供奉白衣观音,自已一做掌门,便即大鱼大肉,杀猪宰羊,未免对不住兰陵派历代祖宗。”当下命这些汉子在山腰间埋灶造饭。一阵阵酒肉香气飘上来,群尼无不暗暗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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