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凝说:“这事不与他们相干,皆因白掌门一念之差而起。刘姐、妙珂,便救他们一救。”众人知掌门素来慈悲,不敢违拗,当下分别去检视西圣派中死伤之辈,只要尚有气息的,便扶在一旁,取药给之敷治。
兰凝举首向南,泪水滚滚而下,叫了声:“师姐!”身子晃了两下,向前直摔下去。
众人大惊,抢上扶起,只见她口中一道道鲜血流出,而兰英师太伤势亦重。众弟子十分惶急,不知如何是好,一齐望着金泽丰,要听他的主意。
金泽丰说:“快给两位师太服用伤药。受伤的先裹伤止血。此处火气仍烈,大伙儿到那边休息。请几位师姐师妹去找些野果或什么吃的。”众人应命,分头办事。丁妙玲、曹妙瑾用水壶装了山水,服侍兰凝、兰英以及受伤的众位同门喝水服药。
龙泉一战,兰陵弟子死了三十七人。众弟子想起兰净师太和战死了的师姐师妹,尽皆伤感,突然有人放声大哭,余人也都哭了起来。霎时之间,山谷充满了一片悲号之声。
兰英厉声喝道:“死的已经死了,怎么如此想不开?大家平时学佛诵经,为的便是参悟这‘生死’两字,一副臭皮囊,又有什么好留恋的?”众弟子素知这位师太性如烈火,谁也不敢拗她之意,当下便收了哭声,但许多人兀自抽噎不止。兰英又说:“师姐到底如何遭难?妙玲,你口齿清楚些,给掌门禀告明白。”
丁妙玲应了声:“是。”站起身来,将如何桑浦山中北斗集团之伏,得金泽丰援手,如何廿八铺为敌人迷药迷倒遭擒,如何兰净师太为西圣派麦冬青所胁,又受蒙面人围攻,幸得金泽丰赶到杀退,而兰净师太终于伤重圆寂等情,一一说了。
兰英说:“这就是了。西圣派的贼子冒充北斗集团,胁迫师姐赞同并派之议。哼,用心好毒。倘若你们皆为西圣派所擒,师姐便欲不允,那也不可得了。”她说到后来,已气力不继,声音渐渐微弱,喘息了一会儿说:“师姐在桑浦山遭到围攻,便知敌人不是易与之辈,信鸽传书,要我们率众来援,不料……不料……这件事,也落在敌人算中。”
兰凝座下的二弟子妙瑶说:“师姑,你请歇歇,弟子来述说咱们遇敌的经过。”兰英怒道:“有什么经过?水月庵中敌人夜袭,乒乒乓乓地一直打到今日。”妙瑶说:“是。”仍简述数日来遇敌的情景。
原来当晚西圣派大举来袭,各人也都蒙面,冒充是北斗集团会员。兰陵派仓促受攻,当时大有覆没之虞,幸好水月庵也是武林一脉,庵中藏得五柄龙泉宝剑,住持在危急中将宝剑分交兰凝、兰英等御敌。龙泉宝剑削铁如泥,既将敌人兵刃削断了不少,又伤了不少敌人,这才且战且退,逃到了这山谷之中。住持却因护友殉难。这山谷旧产精铁,数百年前原是铸铁之所,后来精铁采完,铸剑炉搬往别处,只剩下几座昔日炼焦的石窑。也幸得这几座石窑,兰陵派才支持多日,未遭大难。西圣派久攻不下,堆积柴草,使起火攻毒计,倘若金泽丰等来迟半日,众人势难幸免了。
兰英不耐烦去听妙瑶述说往事,双目瞪着金泽丰,突然说:“你……你很好啊。你师父为什么将你逐出门墙?说你和北斗集团勾结?”金泽丰说:“弟子交游不慎,确是结识了几个北斗集团中的人物。”兰英哼了一声说:“像西圣派这样狼子野心,却比北斗集团更加不如了。哼,正派中人,就一定比北斗集团好些吗?”
妙瑜说:“金师兄,我不敢说你师父的是非。可是他……他明知我派有难,却袖手旁观,这中间……这中间……说不定他早已赞成西圣派的并派之议了。”
金泽丰心中一动,觉得这话也未尝无理,但他自幼崇仰恩师,心中决不敢对他存丝毫不敬的念头,说道:“我恩师也不是袖手旁观,多半他老人家另有要事在身……这个……”
兰凝一直在闭目养神,这时缓缓睁开眼来,说道:“敝派数遭大难,均蒙金少侠援手,这番大恩大德……”金泽丰忙说:“弟子稍效微劳,师太之言,弟子可万不敢当。”兰凝摇了摇头说:“少侠何必过谦?龚师兄不能分身,派他大弟子前来效力,那也是一样。妙瑜,可不能胡言乱语,对尊长无礼。”妙瑜躬身说:“是,弟子不敢了。不过……不过金师兄已给逐出东华派,龚掌门早已不要他了。他也不是龚掌门派来的。”兰凝微微一笑说:“你就是不服气,定要辩个明白。”
妙瑜忽然叹了口气说:“金师兄若是女子,那就好了。”兰凝问:“为什么?”妙瑜说:“他已给逐出东华派,无所归依,如是女子,便可改入我派。他和我们共历患难,已是自己人一样……”兰英喝道:“胡说八道,你年纪越大,说话越像个孩子。”兰凝微微一笑说:“龚掌门一时误会,将来辨明真相,自会将金少侠重收门墙。西圣派图谋之心,不会就此便息,东华派也正要倚仗金少侠呢。就算他不回玉皇顶,以他这样的胸怀武功,就是自行创门立派,也非难事。”
丁妙玲说:“掌门师伯说得真对。金师兄,东华派这些人都对你这么凶,你就来自创一个……创个‘金派’给他们瞧瞧。哼,难道非回东华派不可,好稀罕么?”金泽丰脸现苦笑说:“师太奖饰之言,弟子何以克当?但愿恩师日后能原恕弟子过失,得许重入门墙,弟子便更无他求了。”曹妙瑾问:“你更无他求?你学妹呢?”
金泽丰摇了摇头,岔开话头,说道:“一众殉难的师姐遗体,咱们是就地安葬呢,还是火化后将骨灰运回玉璧峰?”
兰凝说:“都火化了吧!”她虽对世事看得透彻,但见这许多尸体横卧地下,都是多年相随自己的好弟子,说这句话时,声音也不免哽咽了。众弟子又有好几人哭了出来。
有些弟子已死数日,有的尸体还远在数十丈外。众弟子搬移同门尸身之时,无不痛骂西圣派掌门白登居心险恶,手段毒辣。
待诸事就绪,天色已黑,当晚众人便在荒山间露宿一宵。次晨众弟子背负了兰凝师太、兰英师太以及受伤的同门,到了龙泉城内,改行水道,雇了七艘乌篷船,向北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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