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梵又倒了四杯酒,他性子急,要将盛冰的瓷盆放在酒杯之上,说道:“寒气自上而下,冰气下去得快些。”金泽丰说:“冰气下去得虽快,但如此一来,一杯酒便从上至下一般的冰凉,非为上品。如冰气从层气味的不同。”莫梵听他品酒如此精辨入微,钦佩之余大为高兴,照法试饮,细辨酒味,果有些微差别。
维奇将酒随口饮了,也不理会酒味好坏,拉着古深的手说:“去,去!摆刘仲甫的《呕血谱》给我看。”古深一扯金泽丰的袖子,金泽丰会意,说道:“在下也去瞧瞧。”莫梵说:“那有什么好看?我跟你不如在这里喝酒。”金泽丰说:“咱们一面喝酒,一面看棋。”说着跟了维奇和古深而去。莫梵无奈,只得夹着那只大酒桶跟入棋室。
只见好大一间房中,除了一张石几、两只软椅之外,空荡荡的一无所有,石几上刻着纵横十九道棋路,对放着一盒黑子、一盒白子。这棋室中除了几、椅、棋子之外不设另物,当是免得对局者分心。
古深走到石几前,在棋盘的“平、上、去、入”四角摆了势子,跟着在“平部”六三路放了一枚白子,然后在九三路放一枚黑子,在六五路放一枚白子,在九五路放一枚黑子,如此不住置子,渐放渐慢。
黑白双方一起始便缠斗极烈,中间更无一子余裕,维奇只瞧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金泽丰暗暗纳罕,眼见他适才以“玄天指”化水成冰,那是何等高强的内功修为,当时他浑不在意;弈棋只是小道,他却瞧得满头大汗;可见关心则乱,此人爱棋成痴,古深多半是拣正了他这弱点进袭。又想:“那位名医不知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维奇见古深置了第六十六招后,隔了良久不放下一步棋子,耐不住问:“下一步怎样?”古深微笑说:“这是关键所在,以二园长高见,该当如何?”维奇苦思良久,沉吟说:“这一子吗?断又不妥,连也不对,冲是冲不出,做活却又活不成。这……这……这……”他手中拈着一枚白子,在石几上轻轻敲击,直过了一顿饭时分,这一子始终没法放入棋局。这时莫梵和金泽丰已各饮了十七八杯葡萄浓酒。
莫梵见维奇的脸色越来越青,说道:“唐老兄,这是《呕血谱》,难道你真要我二哥想得呕血不成?下一步怎么下,爽爽快快说出来吧。”
古深说:“好!这第六十七子,下在这里。”于是在“上部”七四路下了一子。
维奇啪的一声,在大腿上重重一拍,叫道:“好,既然那边下什么都不好,最好便是‘脱先他投’,这一子下在此处,确是妙招。”
古深微笑说:“刘仲甫此招,自然精彩,但那也只是人间国手的妙棋,和骊山仙姥的仙招相比,却又大大不如了。”维奇忙问:“骊山仙姥的仙招,却又如何?”古深说:“二园长不妨想想看。”
维奇思索良久,总觉局面不利,难以反手,摇头说:“既是仙招,我辈凡夫俗子又怎想得出来?唐兄不必卖关子了。”古深微笑说:“这一招神机妙算,当真只有神仙才想得出来。”维奇是善弈之人,也就精于揣度对方心意,眼见古深不肯将这一局棋爽爽快快地说出,好叫人心痒难搔,料想他定有所求,便说:“唐兄,你将这一局棋说与我听,我也不会白听了你的。”
金泽丰心想:“莫非古大哥知道这位二园长的‘玄天指’神功能治我之病,才兜了这样一个大圈子来求他?”
古深抬起头来,哈哈一笑说:“在下和华兄弟,对四位园长绝无所求。二园长此言,可将我二人瞧得小了。”
维奇深深一揖说:“在下失言,这里谢过。”古深和金泽丰还礼。
古深说:“我二人来到杭州碧桂园,乃是要和四位园长打一个赌。”维奇和莫梵齐声问:“打一个赌?打什么赌?”古深说:“我赌碧桂园之中,没人能在剑法上胜得过这位华兄弟。”维奇和莫梵一齐转看金泽丰。维奇神色漠然,不置可否。莫梵却哈哈大笑起来,问道:“打什么赌?”
古深说:“倘若我们输了,这一幅图输给四园长。”说着解下负在背上的包袱,打了开来,里面是两个卷轴。他打开一个卷轴,乃是一幅极为陈旧的图画,右上角题着“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十字,一座高山冲天而起,墨韵凝厚,气势雄峻之极。金泽丰虽不懂绘画,也知这幅山水实是精绝之作,但见那山森然高耸,虽是纸上的图画,也令人不由自主地兴高山仰止之感。
莫梵大叫一声:“啊哟!”目光牢牢盯住了那幅图画,再也移不开来,隔了良久,才说:“这是北宋范宽的真迹,你……你……却从何处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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