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笑问:“早该知道什么?”金泽丰说:“你说话声音这样好听,世上哪有八十岁的老太太,话声是这般清脆娇嫩的?”那姑娘笑着说:“我声音又粗糙,又嘶嘎,就像是乌鸦一般,难怪你当我是个老太婆。”金泽丰说:“你的声音像乌鸦?唉,时世不大同了,今日世上的乌鸦,原来叫声比黄莺儿还好听。”
那姑娘听他称赞自己,脸上一红,心中大乐,笑着说:“好啦,金姥爷。你叫了我这么久姥姥,我也叫还你几声。这可不吃亏、不生气了吧?”
金泽丰笑着说:“你是姥姥,我是姥爷,咱两个姥爷姥姥,岂不是……”他生性不羁,口没遮拦,正要说“岂不是一对儿”,突见那姑娘双眉一蹙,脸有怒色,急忙住口。
那姑娘怒问:“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金泽丰说:“我说咱两个做了姥爷姥姥,岂不是……岂不是都成为武林中的前辈高人?”
那姑娘明知他是故意改口,却也不便相驳,只怕他越说越难听。她倚在金泽丰怀中,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烦乱已极,要想挣扎着站起身来,说什么也没力气,红着脸说:“喂,你推我一把!”金泽丰说:“推你一把干什么?”那姑娘说:“咱们这样子……这样子……成什么样子?”金泽丰笑着说:“姥爷姥姥,那便是这个样子了。”
那姑娘哼的一声,厉声说:“你再胡言乱语,瞧我不杀了你!”
金泽丰一凛,想起她迫令数十名大汉自剜双目、往东海充军之事,不敢再跟她说笑,随即想起:“她小小年纪,一举手间便杀了少林派的四名弟子,武功如此高强,行事又这等狠辣,真令人难信就是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姑娘。”
那姑娘听他不出声,说道:“你又生气了,是不是?堂堂男子汉,气量恁地窄小。”金泽丰说:“我不是生气,我是心中害怕,怕给你杀了。”那姑娘笑着说:“你以后说话规规矩矩,谁来杀你了?”金泽丰叹了口气说:“我生来就是个不能规规矩矩的脾气,这叫作无可奈何,看来命中注定,非给你杀了不可。”那姑娘一笑说:“你本来叫我姥姥,对我恭恭敬敬的,那就很乖很好,以后仍是那样便了。”金泽丰摇头说:“不成!我既知你是个小姑娘,便不能再当你是姥姥了。”那姑娘说:“你……你……”说了两个“你”字,忽然脸上一红,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便住口不说了。
金泽丰低下头来,见到她娇羞之态,娇美不可方物,心中一荡,便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那姑娘吃了一惊,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反过手来,啪的一声,在金泽丰脸上重重打了个巴掌,跟着跃起身来。但她这一跃之力甚是有限,身在半空,力道已泄,随即摔下,又跌在金泽丰怀中,全身瘫软,再也无法动弹了。
她只怕金泽丰再肆轻薄,心下焦急说:“你再这样……这样无礼,我立刻……立刻宰了你。”金泽丰笑着说:“你宰我也好,不宰我也好,反正我命不长了。我偏偏再要无礼。”那姑娘着急说:“我……我……我……”却无法可施。
金泽丰奋起力气,轻轻扶起她肩头,自己侧身向旁滚了开去,笑问:“你便怎样?”说了这句话,连连咳嗽,咳出好几口血来。他一时动情,吻了那姑娘一下,心中便即后悔,给她打了一掌后,更加自知不该,虽仍嘴硬,却再也不敢和她相偎相依了。
那姑娘见他自行滚远,倒大出意料之外,见他用力之后又再吐血,内心暗暗歉仄,只是脸嫩,难以开口说几句道歉的话,柔声问:“你……你胸口很痛,是不是?”
金泽丰说:“胸口倒不痛,另一处却痛得厉害。”那姑娘问:“什么地方很痛?”语气甚是关怀。金泽丰抚着刚才被她打过的脸颊说:“这里。”那姑娘微微一笑说:“你要我赔不是,我就向你赔个不是好了。”金泽丰说:“是我不好,姥姥,请您别见怪。”
那姑娘听他又叫自己“姥姥”,但语意显然有异,忍不住格格娇笑。
金泽丰问:“老和尚那颗臭药丸呢?你始终没吃,是不是?”那姑娘说:“来不及捡了。”伸指向斜坡上一指说:“还在上面。”顿了一顿说:“我依你的。待会上去拾来吃下便是,不管他臭不臭的了。”
两人躺在斜坡上,若在平时,飞身即上,此刻却如是万仞险峰一般,高不可攀。两人向斜坡瞧了一眼,低下头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同声叹了口气。
那姑娘说:“我静坐片刻,你莫来吵我。”金泽丰说:“是。”只见她斜倚涧边,闭上双目,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捏了个法诀,定在那里便一动也不动了,心想:“她这静坐的方法也是与众不同,并非盘膝而坐。”
待要定下心来也休息片刻,却是气息翻涌,说什么也静不下来,忽听得格格格几声叫,一只肥大的青蛙从涧畔跳了过来。金泽丰大喜,心想折腾了这半日,早就饿得很了,这送到口边来的美食,当真再好不过,伸手便向青蛙抓去,岂知手上酸软无力,一抓之下,竟抓了个空。那青蛙嗒的一声,跳了开去,格格大叫,似是十分得意,又似嘲笑金泽丰无用。金泽丰叹了口气,偏生涧边青蛙甚多,跟着又跳来两只,金泽丰仍没法捉住。忽然腰旁伸过来一只纤纤素手,轻轻一夹,便捉住了一只青蛙,却是那姑娘静坐半晌,便能行动,虽仍乏力,捉几只青蛙可轻而易举。金泽丰欢喜说:“妙极!咱们有一顿蛙肉吃了。”
朱砂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