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政伟微笑说:“‘贻祸子弟,流毒无穷’,却也不见得。”
黄政荣身旁那个矮子突然大声说:“为什么不见得?你教了这么一大批没个屁用的弟子出来,还不是‘贻祸子弟,流毒无穷’?黄师兄说你所练的功夫是旁门左道,不配做东华派掌门,这话一点儿不错,你到底是自动退位呢?还是吃硬不吃软,要叫人拉下位来?”
这时薛研科已赶到厅外,见大师兄瞧着那矮子,脸有疑问之色,便低声说:“先前听他们跟师父对答,这矮子名叫洪政确。”
龚政伟说:“洪兄,你们‘剑宗’一支,二十五年前早已离开本门,自认不再是东华弟子,何以今日又来生事?倘若你们自认功夫了得,不妨自立门户,在武林中扬眉吐气,将东华派压了下来,龚某自也佩服。今日这等纠缠不清,除了徒伤和气,更有何益?”
洪政确大声说:“龚师兄,在下跟你无怨无仇,原本不必伤这和气。只是你霸占东华派掌门之位,却教众弟子练气不练剑,以致我东华派声名日衰,你终究卸不了罪责。洪某既是东华弟子,终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再说,当年‘气宗’排挤‘剑宗’,所使的手段实在不明不白,殊不光明正大,我‘剑宗’弟子没一个服气。我们已隐忍了二十五年,今日该得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了。”
龚政伟说:“本门气宗剑宗之争,由来已久。当日两宗大观峰上比剑,胜败既决,是非亦分。事隔二十五年,三位再来旧事重提,复有何益?”
洪政确说:“当日比剑胜败如何,又有谁见来?我们三个都是‘剑宗’弟子,就一个也没见着。总而言之,你这掌门之位得来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否则白盟主身为五常联盟的首领,怎么他老人家也会颁下令旗,要你让位?”龚政伟摇头说:“我想其中必有蹊跷。白盟主向来见事极明,依情依理,决不会突然颁下令旗,要东华派更易掌门。”洪政确指着五常联盟的令旗说:“难道这五星旗是假的?”龚政伟说:“五星旗是不假,只不过五星旗是哑巴,不会说话。”
法克龙一直旁观不语,这时终于插口:“龚师兄说五常旗是哑巴,难道法某也是哑巴不成?”龚政伟说:“不敢,兹事体大,在下当面谒白盟主后,再定行止。”法克龙阴森森说:“如此说来,龚师兄毕竟是信不过法某的言语了?”龚政伟说:“不敢!就算白盟主真有此意,他老人家也不能单凭一面之辞,便传下号令,总也得听听在下的言语才是。再说,白盟主身为五常联盟盟主,管的是五派所共的大事。至于北极、东华、南特、兰陵自身的门户之事,自有本派掌门作主。”
洪政确说:“哪有这么许多话?说来说去,你这掌门之位是不肯让的了,是也不是?”他说了“不肯让的了”这五个字后,刷的一声,已拔剑在手,待说那“是”字时便刺出一剑,说“也”字时刺出一剑,说“不”字时刺出一剑,说到最后一个“是”字时又刺出一剑,“是也不是”四个字一口气说出,便已连刺了四剑。
这四剑出招固然捷迅无伦,四剑连刺更是四下凄厉之极的不同招式,极尽变幻之能事。第一剑穿过龚政伟左肩上衣衫,第二剑穿过他右肩衣衫,第三剑刺他左胁之旁的衣衫,第四剑刺他右胁旁衣衫。四剑均是前后一通而过,在他衣衫上刺了八个窟窿,剑刃都是从龚政伟身旁贴肉掠过,相去不过半寸,却没伤到他丝毫肌肤,这四剑招式之妙、出手之快、拿捏之准、势道之劲,无一不是第一流高手的风范。东华群弟子除金泽丰外尽皆失色,均想:“这四剑都是本派剑法,却从来没见师父使过。剑宗高手,果然不凡。”
但法克龙、黄政荣等却对龚政伟更加佩服。眼见洪政确连刺四剑,每一剑都是狠招杀招,剑剑能致龚政伟的死命,但龚政伟始终脸露微笑,坦然而受,这养气功夫却尤非常人所能。洪政确等人来到玉皇顶,摆明了要夺掌门之位,龚政伟人再厚道,也不能不防对方暴起伤人,可是他不避不让,漫不在乎地受了四剑,自是胸有成竹,只须洪政确一有加害之意,他便有克制之道。在这间不容发的瞬息之间,他竟能随时出手护身克敌,则武功远比洪政确为高,自可想而知。他虽未出手,但慑人之威,与出手致胜已殊无二致。
金泽丰见洪政确所刺这四剑,正是后洞石壁所刻东华剑法中的一招招式,他将之一化为四,略加变化,似乎四招截然不同,其实也只一招,心想:“剑宗的招式再奇,终究越不出石壁上所刻图形的范围。”
焦美媛说:“洪兄,拙夫瞧着各位远来是客,一再容让。你已在他衣上刺了四剑,再不知趣,东华派再尊敬客人,总也有个止境。”
洪政确说:“什么远来是客,一再容让?焦美媛,你只须破得我这四招剑法,洪某立即乖乖下山,再也不敢上玉皇顶一步。”他虽自负剑法了得,然见龚政伟如此不动声色,倒也不敢向他挑战,心想焦美媛在东华派中虽也名声不小,终究是女流之辈,适才见到自己这四剑便有骇然色变之态,只须激得她出手,定能将她制住,那时龚政伟或者心有所忌,就此屈服,或者章法大乱,便易为黄政荣所乘了,说着长剑一立,大声说:“龚夫人乃气宗高手,天下知闻。剑宗洪政确今日领教龚夫人的气功。”他这么说,竟揭明了要重作东华剑气二宗的比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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