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继续说:“金师兄扎好自己伤口后,又在我肩头和背心的穴道上给我推宫过血。过不多时,便听到洞外刷刷刷的声响越来越近,万家欢挥剑在草丛中乱砍,走到了山洞门口。我的心怦怦大跳,只听他走进洞来,坐在地上,一声不响。我屏住了呼吸,连气也不敢透一口。突然之间,我肩头一阵剧痛,我出其不意,禁不住低呼了一声。这一下可就糟了,万家欢哈哈大笑,大踏步向我走来。金师兄蹲在一旁,仍是不动。万家欢笑着说:‘小绵羊,原来还是躲在山洞里。’伸手来抓我,只听嗤的一声响,他给金师兄刺中了一剑。”
“万家欢一惊,断剑脱手落地。可惜金师兄这一剑没刺中他要害,万家欢向后急跃,拔出了腰间佩刀,便向金师兄砍去,当的一声响,刀剑相交,两个人便动起手来。他们谁也瞧不见谁,铮铮铮地拆了几招,两个人便都向后跃开。我只听到他二人的呼吸之声,心中怕得要命。”
盛竹子插口问:“金泽丰跟他斗了多少回合?”
妙玉说:“弟子当时吓得糊涂了,实在不知他二人斗了多久。只听万家欢笑着说:‘啊哈,你是东华派的!东华剑法,非我敌手。你叫什么名字?’金师兄说:‘五常联盟,同气连枝,东华派也好,兰陵派也好,都是你这淫贼的对头……’他话未说完,万家欢已攻了上去,原来他要引金师兄说话,好得知他处身的所在。两人交手数合。金师兄‘啊’的一声叫,又受了伤。万家欢笑着说:‘我早说东华剑法不是我对手,便是你师父龚政伟亲来,也斗我不过。’金师兄却不再睬他。”
“先前我肩头一阵剧痛,原来是肩上的穴道解了,这时背心的穴道又痛了几下,我支撑着慢慢爬起,伸手想去摸地下那柄断剑。金师兄听到了声音,欢喜说:‘你穴道解开了,快走,快走。’我说:‘东华派的师兄,我和你一起跟这恶人拼了!’他说:‘你快走!我们二人联手,也打他不过。’万家欢笑着说:‘你知道就好!何必枉自送了性命?喂,我倒佩服你是条英雄好汉,你叫什么名字?’金师兄说:‘你问我尊姓大名,本来说给你知,却也不妨。但你如此无礼询问,老子睬也不来睬你。’师父,你说好笑不好笑?金师兄又不是他爸爸,却自称是他‘老子’。”
兰英哼了一声说:“这是市井中的粗口俗语,又不是真的‘老子’!”
妙玉说:“啊,原来如此。金师兄说:‘师妹,你快到双峰城去,咱们许多朋友都在那边,谅这恶贼不敢上双峰城找你。’我说:‘我如出去,他杀死了你怎么办?’金师兄说:‘他杀不了我的!我缠住他,你还不快走!啊哟!’乒乓两声,两人刀剑相交,金师兄又受了一处伤,他心中急了,叫道:‘你再不走,我可要开口骂你啦!’这时我已摸到了地下的断剑,叫道:‘咱们两人打他一个。’万家欢笑着说:‘再好没有!万家欢只身单刀,会斗东华、兰陵两派。’”
“金师兄真的骂起我来,叫道:‘不懂事的小尼姑,你简直糊涂透顶,还不快逃!你再不走,下次见到你,我打你老大的耳括子!’万家欢笑着说:‘这小尼姑舍不得我,她不肯走!’金师兄急了,叫问:‘你到底走不走?’我说:‘不走!’金师兄说:‘你再不走,我可要骂你师父啦!兰净这老尼姑是个老糊涂,教了你这小糊涂出来。’我说:‘兰净师太是我师伯,不是我师父。’他说:‘好,那么我就骂兰凝师太!’我说:‘兰凝掌门也不是我师父。’他说:‘呸!你仍然不走!我骂兰英这老糊涂……’”
兰英脸色一沉,模样十分难看。
妙玉忙说:“师父,你别生气,金师兄是为我好,并不是真的要骂你。我说:‘我自己糊涂,可不是师父教的!’突然之间,万家欢欺向我身边,伸指向我点来。我在黑暗中挥剑乱砍,才将他逼退。”
“金师兄叫道:‘我还有许多难听的话,要骂你师父啦,你怕不怕?’我说:‘你别骂,咱们一起逃吧!’金师兄说:‘你站在我旁边,碍手碍脚,我最厉害的东华剑法使不出来,你一出去,我立刻将这恶人杀了。’万家欢哈哈大笑说:‘你对这小尼姑倒是多情多义,只可惜她连你姓名也不知道。’我想这恶人这句话倒是不错,便问:‘东华派的师兄,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去双峰城跟师父说是你救了我性命。’金师兄说:‘快走,快走!怎么这么多屁话?老夫叫强章通!’”
强章通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怔:“怎么大师兄冒我的名?”
席先生点头说:“这金泽丰为善而不居其名,原是咱们侠义道的本色。”
兰英向强章通望了一眼,自言自语说:“这金泽丰好生无礼,胆敢骂我,哼,多半他怕我事后追究,便将罪名推在别人头上。”向强章通瞪眼说:“喂,在那山洞中骂我老糊涂的,就算是你了,是不是?”强章通忙躬身说:“不,不!弟子不敢。”
若干惠微笑说:“兰英师太,金泽丰冒他师弟强章通之名,是有道理的。这位强贤侄带艺投师,辈份虽低,年纪却已不小,胡子也这么大把了,足可做得妙玉师侄的祖父。”
兰英登时恍然,才知金泽丰是为了顾全妙玉。其时山洞中一团漆黑,互不见面,妙玉脱身之后,说起救她的是东华派强章通,此人是这么一个干瘪老头,旁人自无闲言闲语,这不但保全了妙玉的清白声名,也保全了兰陵派的威名,言念及此,不由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说:“很好,这小子想得周到。妙玉,后来怎样?”
妙玉说:“那时我仍然不肯走,我说:‘强师兄,你为救我而涉险,我岂能遇难先遁?师父如知我如此没同道义气,定然将我杀了。师父平日时时教导,我们兰陵派虽都是女流之辈,在这侠义份上可不能输给了男子汉。’”
兰英拍掌叫道:“好,好,说得是!咱们学武之人,要是不顾江湖义气,生不如死。不论男女,都是一样。”
众人见她说这几句话时神情豪迈,都想:“这老尼姑的气概,倒也真不减须眉。”
妙玉继续说:“可是金师兄却大骂起来:‘混账王八蛋的小尼姑,你在这里屁话连篇,叫我施展不出东华派天下无敌的剑法来,我这条老命,注定是要送在万家欢手中了。原来你和万家欢串通了,故意来陷害我。我强章通今天倒霉,出门遇见尼姑,而且是个绝子绝孙、绝他妈十八代子孙的混账小尼姑,害得老子空有一身无坚不摧、威力奇大的绝妙剑法,却怕凌厉剑风带到这小尼姑身上,伤了她性命,以致不能使出来。罢了,罢了,万家欢,你一刀砍死我罢,我老人家活了七八十岁,也算够了,今日认命罢啦!’”
众人听妙玉口齿伶俐,以清脆柔软之音,转述金泽丰这番粗俗无赖之言,无不为之莞尔。
只听她又说:“我听他这么说,虽知他骂我是假,但想我武艺低微,帮不了他忙,在山洞中的确碍手碍脚,令得他施展不出他精妙的东华剑法来……”
兰英哼了一声说:“这小子胡吹大气!他东华剑法也不过如此,怎能说是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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