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五年级时曾经重病一场,咳嗽非常厉害。在我恢复之后,咳嗽没有断根,每次在感冒的时候都会咳嗽得比较严重。我没有将它太当回事,我妈却为此忧心不已。
一天,传闻我妈外出旅游,我不觉得稀罕了。因为,我妈已经带我出去旅游过。有钱了,外出旅游这件事便变得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了。只是那时候我妈他们出去,一般都是成年人一起外出,我们小孩子在家里。
那一次外出旅游,我爸妈都去了,回来的时候,我妈拿出了一朵很漂亮的白色花朵,递给我。好香啊,我觉得特别开心,这世界上竟然有那么香的花朵存在。我从此记住了玉兰花,也从此记住了我妈妈在旅游的时候,都不忘在路上叫停大巴车,给我带回了这一朵玉兰花,就为了让我认识这世间的美好。从此,我对玉兰花的印象出奇地好,无论什么时候,看到玉兰花都忍不住拍照或者在树下站一会儿。
后来,我曾经在高校里工作,曾经专门去寻找玉兰花。回去后告诉我爸,这才得知我妈当时叫停大巴车,是误以为开在路旁的花是枇杷花,她立即想到了我,想到我那时不时难以克制住的咳嗽。
原来是这样啊。我觉得特别惭愧,原来,我妈对孩子的惦记,就连外出旅游也不会忘怀。
就在那段时间前后,我妈突然之间戴上了明晃晃的金耳环。那耳环的模样是两片叶子,通过一些金环连缀,上面是金钩子。这大约是我妈尚未摆脱掉的一种向上行走中需要克服的难题吧?不过,我能理解她,就像我能理解很多人一样。多数人之所以难以取得巨大的成就,往往是被物质捆缚住了前行的脚步。越是处于社会中下层,人们越愿意通过穿衣打扮彰显自己的能力,并由此获得人们的羡慕。
我想,也许我妈在打金耳环之前,已经被别人炫耀了不知多少次,以各种劝说的方式炫耀。我妈大约也是想明白了,既然大家都喜欢这些珠光宝气的东西,金子是可以保值甚至增值的物品,倒是可以考虑收藏。于是,我妈在那时候不仅打了金耳环,还打了金项链和金戒指。只是,为了避免过分显眼,我妈平时只戴金耳环。
有了金耳环之后,面子有了。这种面子工夫,着实比较难以克服。直到我哥成功考上中专,成为我们村里第一个中专生,我后来成功考上大学,成为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这种面子工夫才得以稍微被另一种让人艳羡的方式取代。
只是在被取代的时候,又有了更多酸溜溜的评论,这种评论,我妈一概屏蔽了,自己独自承受着。但我爸不同,他还是会通过各种方式告诉我一些信息,让我知道了各种各样有的没的评论。而我也发现,我竟然和我妈一样,对这些信息有了一定的屏蔽力。不,确切来说,我比我妈的屏蔽力更强。因为,我妈在屏蔽这些信息的时候,她的内心不断在纠结,她的外在不断在牵扯着她,让她无法全然迅速远离那种恶劣的环境。
我不同,我不仅能够迅速远离那种环境,而且能够更好地将各种恶劣的信息和评论从心底铲除掉。因此,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是比我妈践行我妈想做到的那些事情更彻底的那个人。不过,如果没有我妈在前面带路,我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多。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我渐渐明白了,如果没有我妈用她独特的守护方式守护我,我也许也会被物质羁绊住,忘记了人生中更重要的内容是什么。
我在最近我才回想起来,我妈的项链和耳环,现在已经以其他形式陪伴在我的身边。只是因为我早已忘记了这些物质类型的存在,以至于它们静静陪伴了我十余年,在一个我完全不注意的角落。是啊,在我爸妈最艰难的岁月里,我妈将自己的项链和耳环变成了我的嫁妆。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对曾经陪伴了我母亲几十年的耳环,竟然又那么明晃晃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有些奇怪的是,那明晃晃的金耳环,就在记忆中那么晃着晃着,竟然晃成了那馨香扑鼻的白玉兰,又那么不知不觉中幻化,幻化成了琵琶花,一直往我的心里灌注着一种让我沉醉的力量。
原来,成年人追求物质,尽管有的人是真的被物质困住了自己,有的人只不过是在现实世界找到平衡点,并将它们转化为子女生存和发展的力量。想到这些,我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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