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近月余的阴云蔽日使得整个天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风被吹落在皇城禁宫之内。
冰凉的雨水滴在丝丝的发髻上,顺着她的脸颊滑进了衣领,激得丝丝打了一个哆嗦。
“你为什么不救她?”阿息停在不远处梧桐树的枝桠上,身上笼罩着一层蒙蒙的雾气替他隔开了雨水。
“跪————————————!”太子妃灵位旁的内侍高声唱诺,众命妇纷纷跪下。
“我为什么要救她。”丝丝在识海中平静的反问,她的位置在长平侯夫人的后面。长平侯夫人已经哭的不能自已,全靠儿媳妇世子夫人搀扶。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息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明明知道大皇孙不会死,为什么不告诉她!”
“如果知道大皇孙还活着太子妃不会自尽!这样随手的功德你都不想要吗?!”
“叩———————————!”内侍继续下一个音节。
“如何告诉她大皇孙未死?”丝丝跟着内侍的口令叩首道,“说我知道汉王会对大皇孙不利,安插了得力的人手在大皇孙身边?”
阿息想了想,有点赌气的道:“你总是有法子的!能够把话圆上!”
“大概吧。”丝丝笑道。“就算骗过了她一时,可将来呢?等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她成为了太后。”
“她会不会越想越不对劲?会不会觉得苏凤清对大皇孙的忠诚不过是做戏?”
“更何况我知道了东宫与汉王之间所有的龃龉龌龊。”
“即使她不计较当年我如何救下的大皇孙,但对于知道皇室丑闻的我,会不会悄悄的处置了?”
阿息沉默了一会,没有再说话。
“我不可能拿我儿子的前程与身家性命来赌太子妃会不会初心不变。”跟着前面命妇们的节奏,丝丝跪着直起身。
“如今苏凤清与大皇孙郑谦两人都有了出生入死的交情,他后半生注定乘风而起。”
“只要他不脑子犯病去造反作乱,无论他做了什么错事,念及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大皇孙都会原谅他的。”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一点,即使是太子妃……”
“拜————————————!”内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丝丝继续拜下身去,斩钉截铁的道:“即使是太子妃。”
“也不行。”
随着大皇孙的安全归京,昏迷了多日的皇帝终于苏醒。只是随着太医们的诊断,长平侯与寿山伯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皇帝中毒日深,已坏了身子。虽然性命保住了,但如果继续操劳或者大喜大悲,都会影响他的寿数。
在皇帝的极力坚持下,长平侯与寿山伯最后还是将实情和盘托出。皇帝在得知了被寿山伯掩饰过的真相后,一口血喷在了寿山伯的身上又昏迷了过去。
这一夜,
寿山伯正守在皇帝的龙床边,皇帝终于又睁开了眼睛。
他拉住要去叫太医的寿山伯,强忍着心中的悲恸问他:“那一夜,是太子喂朕用的药,那药、那药……”
“姐夫!”寿山伯按住皇帝的手,“太医院的人我与郑侯爷都已经审过了,那日太子殿下的确使他们配了安神的汤药。”
“但是药方分量极轻,顶多让您昏睡几个时辰。”
“他应是想安排一个局引汉王入毂,谁知……汉王太过狡猾。”
“那毒药……应是李如福掺入了汤药中,交给了太子殿下,使得殿下亲手喂您喝下了毒药。”
寿山伯抹了一把眼泪,龙床上的皇帝更是目眦欲裂。他本就不信太子会害他,如今听了寿山伯的话更是笃定。
他闭目养神了许久才开口问寿山伯:“赵德恩呢?”
寿山伯顿住了,许久得不到回答,皇帝睁开眼睛怒道:“说!”
“赵大伴……已被李如福杀了。”寿山伯只能回答,“我们在乾昱苑德井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皇帝居然笑了,他醒来这几日一直没见到从小就伺候在身边的赵公公,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感。
“阿景!”他费力的坐起身来抓住了寿山伯的胳膊。“你……你去传旨!”
皇帝极力忍住咳嗽的冲动,一字一顿的道:“汉王心思歹毒,不孝不悌犯上作乱!身后依然削去王爵降为庶人!”
“尸首……挫骨扬灰!”这最后的四个字几乎是从皇帝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寿山伯大惊刚想制止皇帝,皇帝就喷出了一口血剧烈的咳嗽起来。
寿山伯大惊失色,挣脱了皇帝的钳制就起身喊人,内侍们涌了过来伺候皇帝喝茶顺气。
太医就在殿外候着,进来对皇帝又是一阵救治,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皇帝终于平静了下来。
“姐夫,您不能再动气了。”寿山伯挤出一抹笑道,“您再这样,姐姐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了,又要揍我了。”
似是想到结发妻子生前鲜活的模样,皇帝也虚弱了笑了笑。
“阿景啊……朕还有话要吩咐你。”皇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道。
“汉王妃等汉王家眷遣送凤阳圈禁。”皇帝语气冰冷。
“沈家助汉王作乱,不忠不义、目无君父大逆不道。罢去沈建儒首辅之职,沈氏一族满门抄斩。”
“皇后……皇后沈氏赐白绫。”
皇帝的旨意像飓风一样扫平了动荡的朝堂与后宫,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瞬间老实了下来。
汉王妃得知自己要被送入高墙圈禁,当场一头就撞在了沈皇后寝殿的柱子上。
而沈皇后面对这个结局,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即使传旨而来的内侍们将白绫缢在了她的颈子上,沈皇后也只是冷冷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随着皇帝禅位与大皇孙,退居建章宫做起了太上皇,京城一切尘埃落定。
阿息停在丝丝的肩头来到了寒塘院外,他们身后着史嬷嬷和几个抬着依旧吊着一口气昏迷不醒苏琤的婆子。
院子里正传来几声奇怪的女声嚎叫,听得阿息心里直渗得慌。
说来丝丝也觉的好笑,以前把绿姨娘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养在自己院子里。
又是克扣她吃穿,又有人见天儿的讥讽辱骂她,谁知绿绡就像一棵打不倒的小草面对着疾风,活得好好的。
结果把她挪到了寒塘院,没人骂没人嘲,吃穿虽然偶有克扣但总比当丫鬟时强多了。
虽然没人来与她交际,丝丝也当她不存在,但也没限制她的自由,她大可以在后院随意走动。
没曾想她居然成日把自己关在寒塘院里,见天儿的东想西想,生生把自己吓出了精神病。
“说来你怎么没有把他结果掉?”阿息回头看着闭着眼睛的苏琤,在丝丝的识海里道。
“说来也是可笑。”丝丝有些无奈,“之前做法用幻术伤了他的魂魄,为了让他继续吊住汉王,我用妖气打入他体内稳住了他的神魂。”
“没想到这丝妖气在他受了致命伤之后,居然护住了他的心脉,一直修补他被震碎的五脏六腑,让他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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