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角度的视频?能看清正脸吗?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从高处拍的,看起来应该挺完整的,整个过程都拍下来了,对话听不太清楚,你一直在地上,视频里很难认出来是你。”
习羽立即明白林屿宁隐藏的半句话,突然抓住林屿宁的手,嘴唇微微的发抖,满眼不愿相信的看着林屿宁。
“car,能看得清楚是car是吗?”
“是。”
林屿宁握住了习羽的手,习羽的手冷的发凉,手心里攥着汗水,他甚至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别告诉car,她承受不住的。”
“放心,李舒然在她的公寓陪她,我嘱咐过李舒然,car没有看手机的机会。”
掌心的热量传递过来,林屿宁松开了握住习羽的那只手,轻轻的拍了拍。
习羽没有太多的力气去抓扯着床单,没了束缚抬手就要去够一旁的手机,林屿宁只是伸手虚挡了一下,堪堪的摇了摇头,他不希望习羽去看网上的言论。
病房内暖色的灯光,林屿宁在习羽的眼神里读出一丝恳求,习羽什么也没说,他收了阻拦的手,转过脸去。
手机开了机,一堆的信息涌入,来自爸爸的、妈妈的、李舒然的还有林岛安的。
信息通知还是跳了好一会,林屿宁才突然想到因为突发事件他竟然忘记了让习羽给家里报个平安。
“你先给你爸妈回个消息或者打个视频电话过去。”
打了视频电话,几乎是秒被接通,习羽连选择视角的机会都没有,猝不及防就听到妈妈在叫喊爸爸的声音。
“爸爸,妈妈。”
勉强挤了个微笑,视频窗口内脸上的淤青分外明显,习羽都不好意思瞎扯着说自己没事。
“说了让你在外面少惹事,遇事忍一忍怎么就不听呢?你哪里不舒服?你教授说你还做了手术?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出意料,文秀的开场从责怪开始,一连串的问题输出。
习羽根本没有力气插嘴,舔了舔嘴唇,将摄像头歪到一边什么都看不到的墙上,这才让妈妈停止了输出。
“你怎么不回我?”
一句话把习羽也问懵了,所以现在应该说没事还是说还好呢。
“做了个小手术,胳膊错位了已经接好了。”
镜头转向右臂,没有打石膏,手臂上戴了简单的护具,没有肿胀的痕迹。
习羽避重就轻,全部的重点都在说这个胳膊的伤,开胸手术是只字不提。
“你教授还说你肋骨骨折了,肺部还做了手术。”
习翼可就没那么好糊弄了,截住了习羽的话头直击重点,教语文的最会做阅读理解,习羽的这点小把戏直接被看穿。
习羽瞪了一眼床边的林屿宁,这人交代的可真是清楚,一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爸爸再讲下去,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林屿宁和老爸到底讲了什么,多说多错。
「我和你爸妈只说了你被同学打,手臂和肋骨骨折,肺部做了手术。」
林屿宁快速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和习羽通气。
“你旁边有人?”
见习羽迟迟不说话,还眼神一直往一个地方瞟,习翼立马就猜出习羽在想办法糊弄他。
“对,肋骨骨折,气胸,你要不放心百度一下,不是什么大手术。”
习羽庆幸自己做过医院的项目,脑袋里闪出的关于肺的唯一一个不怎么严重的病就是气胸,费了力气装作中气十足的样子糊弄着爸妈。
习翼还真的拿起手机去查,百度上十个病有九个都能诊断成绝症,这结果习羽可没预料到。
“气胸也蛮严重的。”
林屿宁看不下去了,拿手机打出字问习羽要不要帮忙,习羽求之不得。
“我教授也在,他和你们讲吧,反正我怎么说你们都不信。”
“习生,目前习羽情况还可以,只需要好好养伤就行了。”
林屿宁眼看着习羽递过来手机后迅速的蔫了下来,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她不想说实情就不想吧,毕竟现在习羽的父母过不来,知道女儿做了开胸手术也只能是干着急。
“麻烦你了,林教授。”
“应该的,医院里会有护工来照顾她,你们可以放心,她会在医院里好好养着。学校会认真处理这件事情的,绝对不推脱责任,该有的赔偿、道歉、法律责任都会有。”
习翼在中学教书多年,最知道无理找三分的家长是有多难缠,此刻才知道自己遇上了也恨不得扒个底朝天。
林屿宁这话其实不是什么定心丸,只不过习翼体面,不愿给习羽的教授留个胡搅蛮缠的印象。
“你们要不别来了,也不光我一个受害者,这种刑事案件等着法院判就好了。”
看着两边相对无言,习羽拿回了手机试探性的询问。
“那不行,你多久没回家了?我们得看到你才放心。”
到底只有一个孩子,文秀日常无论怎么说习羽,都是关心她的,只不过方法是习羽不喜欢的方法。
本来就是试探,习羽也没真想着爸爸妈妈能被自己劝住,顺着话妥协。
“行吧,想来看看就来吧,看到了没事你们也能放心,等证件办好了给我发信息我给你们买票。”
“你不用操心了,你好好休息。”
闹腾是闹腾了点,不过习羽觉得自己还是成功的把爸爸妈妈的注意力转移了的,他们也没追究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习羽觉得现下也没有心力去编一个能骗过习翼的故事,她可以坦然的和林屿宁讨论性侵,和爸爸妈妈却没那么容易。
“要是我,我也不会坦然的坦白一切,你爸妈很明事理了。”
“我妈妈是看起来难搞,我爸爸才是实际上的难搞。”
“你可以尝试着去依赖你爸爸,他值得依赖的,你不能总是习惯性的觉得没有任何人可以去依赖,太悲观了。”
习羽没想到林屿宁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些,这个视频电话打的她心累,她以为林屿宁会放自己好好休息。
语气里难掩的失落,不是对林屿宁,是对自己,林屿宁这话戳到她伤心处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呢?”
是林屿宁没想过的回答,他总觉得习羽在情感上太过疏离,就连林岛安都没有完全搞定过她。
林岛安在这方面可是个熟手,各种罪犯都不在话下,在习羽这翻了车。
习羽从未觉得林岛安的付出是理所应当,在更多的时候习羽才是提供情绪价值的那一个。
这种背负和坚强对于这个年龄的习羽来说不是件好的事情,林屿宁很怕未来的习羽会比car的情况还要糟糕。
“那我建议你别自己扛太多,他们是父母,孩子在外出事,他们就该担心,就该第一时间出现,就该去追责,这是他们作为父母应该承担的责任,你是他们的孩子,出事的是你,你可以推脱,你可以心安理得的让他们照顾,你有任性的权利。”
林屿宁这话让习羽想到了习翼,这说的反例不就是她爸爸吗?
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和习翼一样的人的,那个自己原本也讨厌的性格,虽然承担了责任但也带着不敢抗拒责任的软弱,自己也活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你今晚可以不走吗?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病房里。”
习羽的声音很小,恳求的意味明显,如果她想,她可以给自己肯定的暗示,这话一问出口,一定会得到林屿宁肯定的答复。
可习羽不会这样想,她只会觉得自己过了界,恳求语气祈望着林屿宁会答应她这无理的请求。
以前林屿宁也是不太信林岛安说他也没有完全攻略习羽,在他眼中,习羽会依赖林岛安,他们之间相处融洽。
在此刻,林屿宁算是清楚的明白了,习羽不会恃宠而骄,她的疏离来自于她的边界,她自己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边际界限,只有她自己走出来才可以,没有人能随意的进去。
“你觉得我会拒绝你吗?”
“按照概率来讲,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有可能被你拒绝。”
“你可以不用这么理性,我为什么会拒绝你?”
习羽没立即回答,林屿宁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逼她逼的太紧。
个人脾性这也不是一天能改变的,可林屿宁还是放任自己连续的追问。
“如果你觉得我过界,那么我被拒绝的概率会上升到百分之百。”
就不能和习羽这样讨论问题,林屿宁先败下阵来,他不觉得习羽可以感受到自己都能掐出水来的温柔,回复的特别直白。
“放心吧,我今晚不走。”
“谢谢。”
果然,林屿宁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一句谢谢林屿宁真的想上手拍拍习羽的脑袋,看看她到底为什么这么难点化。
“不谢,睡会儿吧,睡不着记得叫我。”
习羽其实早就耗尽了心神,强撑着精神,但习羽也不清楚这一觉她能睡多久。
也早就忘了原本她拿手机是要看看网上的评论,她只是突然的害怕,害怕自己又在深夜中醒来,坠入无边无际的茫然与无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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