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上沾着黏糊的蛋汁,挡在眼前,这几乎让魔娘看不清面前的路,她的手被重重的按在铁栏上,一盘脏水从她的头顶浇下来,滴滴答答的顺着她黑如夜色的长发坠落在手背上。
“贱货!”
咒骂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有些人气愤的想要扑过来拉扯她的头发。
那些官差也任由他们胡乱的闹着。
魔娘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他们同意,京城里的这些百姓们也不会这么放肆。
她这一世,从未吃过苦。
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正因为爹娘战死沙场。
皇上对魔家十分的好。
祖父也一直把她捧在手里,从不说她一个不字。
人人都说,魔家大小姐享受的是公主的待遇。
公主?
呵,不是皇家的人又怎么会做到真正的公主……
“吆,这不是魔大小姐吗?”官员们大肚便便的走过来,朝着她一笑:
“这下好了,凤凰变野鸡了。”
站在他旁边的人轻笑了一声:“张大人,您可别这么说,这要是让地下的魔老知道了,还不得借尸还魂,来找你寻仇?”
“哎哟哟,那还是我的错了。”那张大人一边说着,一边从下人的手里拿过来一小碗热茶,啪的一下就朝着魔娘泼了过去:“卖国求荣的败类!我老张还就是说了,有本事真的来找我寻仇!”
那些不分是非的人,高声感叹:“张大人真是英雄气概。”
张大人冷笑了一声:“我当初也帮过魔家,没想到魔老竟反咬我一口,到处说我陷害与他,我也全当好意喂了狗,不想再与魔家计较。”
“张大人就是大度!”周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姓魔的人品不行。”
魔娘静静的听着,许久之后,嘲讽的勾起了一道薄唇。
这些人真是愚蠢的可以。
如果他当真是大度,不与魔家计较。
何必在这个时候,泼她一脸热茶,滚烫入骨。
这个张大人本就想接着祖父的势力做些贪污之事。
祖父不同意。
却也没有揭穿他。
毕竟他确实也曾帮过魔家。
曾有人来问,这个张大人为人如何。
祖父只回了一句:不可深交。
那样就成了到处说他是非?
魔娘好笑的抬起了眸,那么多的嗤笑,那么多的贬低。
是不是祖父也曾经经历过。
就在他说要为她摆平那件事,却在第二天吐血身亡的时候。
那一天,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被所有人指着额头骂的体无全肤,硬生生的保住了她一条命。
面对她的时候,祖父是温柔的,那种安详的笑意:“丫头,好好活着。”
他说,让她好好活着。
魔娘不知道强大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是不是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会让家人知道,独自将整个魔家撑起来,任由污水加身,也要浅笑处世?
她明白的太晚,如果她能再懂事一点点,不是这么嚣张跋扈,是不是祖父就不用死?
午时京城,盛夏炎炎。
魔娘紧紧的闭了一下眼,轻笑着抬起头,蛋汁粘在她的脸上,却阻挡不住那双湮丽如火的眸,她看着张姓官员,一口血水吐了过去!
她想,她忍不了。
她能够容忍所有人都扯着她的头发,骂她“贱货。”
但是她容忍不了,这些人侮辱她的祖父!
她想把他们全部都
杀掉!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就算是死,她也要拽上几个人下地陪葬!
然而,重达几十斤的铁链,让她根本抬起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张大人发怒的朝着她扇了一个巴掌!
“把她给本官拉下去,好好让她尝尝什么叫做地下囚!”
哐当!
牢门发出重重的回响。
几个官差联起手来,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
她能够听到,有人拖着铁棍朝着她走过来。
接着,嘭的一声!
打在了她最引以为傲的长腿上!
疼!无法形容的疼!
谁能……救救她?
在剧痛中,虽然知道没有人会来,没有人会保护她,没有人相信她,魔娘还是压抑不住地盼望……
在这种时候,能有一个人拉她一把,能有一个人给她一个怀抱。
她不需要他为她做什么,也不需要他为她保命,甚至不需要他为她擦眼泪。
她只想,要一点点温暖。
可没有……永远没有。
铁棍一棍跟着一棍落下来。
张氏官员冷笑的看着这一幕,从一旁的狱卒手中把紫砂茶壶接过来,微微的抿了一口:“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不自量力,这是她这两天来听过最多的词。
“魔大小姐,我劝你还是把魔老的罪行全部都招了的好,省的受这种罪。”张大人偏着头,让人把一张纸拍在了她的面前。
魔娘半垂着眸,任由冷汗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那张罪行满满的纸上,接着低低的笑了起来:“贪污军饷,收受贿赂,张大人,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
“好,很好!”张大人从嘴里生生的磨出来三个字,气的整张脸都变了颜色:“看来魔小姐受的教训还不够多,继续!”
铁棍再次落下!
刺骨的疼,也让她多少明白,这条右腿怕是快要废了,即便是她用了武气,护住了筋脉,也差不多要到尽头了……
那张纸,她不能认。
一旦认了,祖父的名声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倔强又有什么用呢?
倔强的结果是她被强按着在纸张印了手印,然后被下放到了边远城镇。
那里的天很蓝。
和京城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觉得这样也不错,隔着栏杆,隐约能看到大概几寸的阳光。
没有做过牢的人是不会明白,那几寸的阳光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告诉自己,魔娘,你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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