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年纪尚幼,眉目青涩,但一生经历种种,大多花甲老者都是难以相提。
他半阖着眼,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乍一瞧,竟是如同一座玉石雕成的美貌公子一般。
这是副温润如玉的好模样。
但眼底,却唯一片冷然常驻。
身侧种种,如白驹过隙。
无谁能驻足他眸。
但当有脚步声响起,他却猛地睁开了眼。
有喜色溢出瞳眸。
他起了身,迎到门前,柔声道:
“你来了。”
这一刻,他才像真正来到了人间。
燕望欢微微颔首,神情比方才面对着楚玉时,不知真实了多少。
连眼角的无奈都是鲜活的。
况铮这才笑了,牵了她的袖子,一同到了桌前。
天头乍暖。
担心燕望欢给路上留的太久,他早让人备了碗桃花羹。
用的是今早初绽的桃花。
香气四溢不说,还正是可以入口的温度。
况铮送上来的吃食,燕望欢自是不设防的。
桃花羹口味微甜,一口喉,便是流遍了全身的花香。
暖热从身体内部散出,她喟叹一声,用完了大半,才放下了调羹,道:
“萧涣的事,是你做的吧。”
“是。”
况铮微微颔首。
他永远不会隐瞒燕望欢。
况且就是不说,她也能猜的到。
只是还有一事,燕望欢确实不明。
“你是怎么,让萧涣愿意出头的?”
“他为人很是刚正不阿,是个少见的好人。”况铮轻笑一声,给她温上一壶清酒,道:“只是他手底下的人,却不见得,各个都如他一般。”
“你收买了他手底下的人?”
“不只是收买,还有利诱威逼。”
况铮没有丝毫要隐瞒燕望欢的意思。
他身份敏感,做起事来也是得万般小心。
不能露面,还得是万无一失。
光靠着利诱,不够保险。
得用点其他的手段。
太子手底下,本就不干净,但想要萧涣正好能查到他的头上,也废了不少功夫。
况铮并非正派之人。
他心思通透,城府极深。
手段更是变幻莫测。
且是他心里,唯一在乎的,只有燕望欢一个。
其他人的命,不过鸿毛。
燕望欢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对况铮的所作所为,自然没有抗拒。
她唯一担心的,也是况铮。
但凡露出半分端倪,他便会陷入莫大的险境。
生死难料。
燕望欢轻叹一声,
她并不知晓,况铮是如此做到这一切。
他分明处处受制。
连见面一次,都得是千万小心。
更莫说是实行一些计划。
但他就是做到了。
且还左右了太子一事的胜局。
若非况铮,太子仍端坐原位,睥睨着天下。
眼底有担忧之情,一闪而过。
他们之间无需说太多。
周遭一切都假。
唯彼此心意是真。
燕望欢只道:“你一切小心。”
“放心。”
况铮的指尖,搭着她的袖摆。
似有热度,传递到了燕望欢的身体当中。
他没有再开口。
燕望欢亦是未出声。
难得全身心放下的静谧,对他们来说,已是无尽的奢侈。
桃花羹见了底。
天色也已是不早。
况铮不能再留。
他满眼都是不舍,指尖蜷了又蜷,想要去握她的手,又担心她不喜。
直到人都站在了门口,也还是磨蹭着不想离开。
燕望欢无奈,只得上了前,捏了捏他的手背。
“去吧。”
况铮这才笑了,眉间眼的神情,才有了几分少年的神态。
“好。”
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极为不易。
甚至彼此都不知晓,这会不会是看到对面的最后一眼。
燕望欢望着他的背影远去,面上浮起一抹复杂之情,她揉了揉额角,给心底暗叹一声。
这份情意,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在此时身边,危机无数,她和况铮都是步步危机,活下去都是艰难万分,没有心思去想太多。
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吧。
槐兰守在马车上,手里还捏着个糖人,见了燕望欢,刚想要藏,就听她道:
“莫藏了,小心弄碎掉,就拿着吧。”
“主子”槐兰一怔,面颊有些泛红,她小心瞥着燕望欢的脸色,嗫嚅着嘴唇道:“我我没有和他说过,关于你的事儿。”
“我信你。”
看燕望欢的神情,并无什么变化,她反而更加紧张,捏着糖人的指尖泛了白。
槐兰知晓,她不该和从胡走的太近。
但总是见面。
一来二去,就觉着他的人,其实也还不错。
从胡身份特殊。
就是槐兰口风严,从未提起过有关燕望欢的一字半句,也不免担忧燕望欢会多想。
“莫瞎想。”
见她满脸都是惶恐,燕望欢无奈摇头,柔声道:
“槐兰,我有一事,要同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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