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满眼的希冀,只要他一个颔首,无论前方是洪水猛兽还是大义挚亲,她全都可以放手不要。
没有什么比战凌对她来讲,更重要的了。
燕望欢站在她的身侧,面上毫无表情,只有眼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悲戚。
旁观者清。
有些话,即使不说,也该知道答案。
她明明已经晓得,却还是固执的想让他亲口说出来。
可这样除了将自己坠的更深外,还能有何种作用。
诺言究竟能信几分,燕望欢并不知晓,但她明白,即使山盟海誓说出来时是出于本心,但过了一天、一月再一年,就连一张薄纸上书的荒唐言都比不上。
战凌低下头,大手死死的捏成拳头,他不敢去看六公主的眼睛,高大的身躯僵的像块石头。泛着白的嘴唇微微翕动,他声音勉强越过喉头,又干又哑,甚至还比不得八旬老者。
他说:“公主,恕属下不能从命。”
六公主身体一晃,眼泪夺眶而出。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战凌已经抬起腿,越过她,走到门前,一手压住门口,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如寒冰。
“属下先走了,今后,还请公主殿下莫要在唤属下前来。”
燕望欢瞥了六公主一眼,见她面无人色,两眼无神,眼泪流个不停,显然没听到战凌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若是听清了,怕不是要更加伤心。
她轻叹一声,低声道:“劳烦战侍卫辛苦一遭了,你可翻过后墙,再回厨房那头,等会儿继续装成菜贩,照着原路离开便可。”
战凌沉默了下,“谢过燕三小姐了。”
“各取所需,莫要谢我。”燕望欢过去开了门,见他真的头也不回,想了想,还是看了一眼六公主,道:“若是战侍卫日后有事相商,可以将信物托给槐兰。”
战凌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燕望欢率先摇了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算是她一
时良心发现也好。
反悔的机会不是人人都可以有,她给了战凌一个,还不想让他那么快拒绝。
至少,还有点时间。
战凌一走,燕望欢重新关了门,回头一看,六公主正呆呆的坐在桌前,她发鬓散乱,眼泪虽是止住了,但满面的泪痕未消,更显凄楚可怜。
“我没想到,他会拒绝我。”六公主抬起头,眼白血丝密布,“他宁愿我嫁到塞外,去和亲,去给蛮夷当妻子,也不愿意赌一把带我离开。”
“公主,想这世上活着,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
“你这是在帮他解释?”
“不是,我只是希望您能知道。”燕望欢在水盆里打湿帕子,一点点帮她擦着花了的脸,“贫民百姓家以为皇帝耕田用的是金锄头,但实际上,历史上所有的王公贵族加起来,怕不是都没几个人真正的碰过一次土地污泥。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他当如何?”
六公主一愣,皱眉道:“我怎会后悔…”
“我只是说如果。”燕望欢扔了帕子,给她理了理鬓发,声音稍顿,又继续道:“但凡你觉得生活有一点的不如意,动了不如不离开皇宫的心思,对于战凌来说,都不亚于让他直接死了,来的舒服。”
“他就是个胆小鬼,他害怕,害怕承担上不忠不义的骂名!”
“谁不怕呢?”
“我不怕啊,我可以和他走的,我都什么都不要了,他只是带我离开,有那么难吗?”
“有。”
六公主瞪大眼睛,一把挥开燕望欢的手,“你这是在帮他说话?”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啊,现在够复杂了,我没办法离开这,要真的嫁到塞外去。什么最受宠爱的公主,什么皇家亲情,什么战凌,都是联合起来骗我的!”
她今天掉了太多眼泪,水光噙在血丝密布的眼白里,仿佛
也带上了点点血色。
一天不到。
从九天之上的扶摇仙子,堕成了皇室为了保全颜面密谋多年的工具。
当从御书房看到了那些来自边关的折子,确定了燕望欢所言不虚,六公主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怕极了。
她从没想过,史书里公主的命运,有一天也会落在她的身上。
一瞬间,父皇母后熟悉的脸全都变得狰狞可怖。
无数关心组成的原来是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她挣脱不开,也才知晓,一切都是假的。
她想过这全部可能都是误会,是燕望欢用语言钩织出来的陷阱,所有的言语都是在骗她。
但六公主不是傻子。
记忆翻涌,午夜梦回,儿时父皇冷漠的眼以及母亲厌弃的眼神都存在脑中,她缩在床上怕的浑身发抖。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现在也彻底的离开了她。
憎恨充斥胸腔,六公主咬紧牙关,娇躯颤动,她伸手死死的抓住燕望欢手腕,一字一顿的道:
“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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