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起偶尔会觉得,宿云澜的温和可亲,不过是场水月镜花;反倒是淡漠疏离,才是他婉转本性。
可又似乎,这些都只是他一瞬的错觉罢了。
宿云澜的虚弱才是实打实的事,一旬十日,他总要昏睡上个七八日,少有的清醒时分,他也总是苍白着容色。
贺云起往杏林峰跑过两次,专程请了顾容师姐来替宿云澜看诊,可这反反复复的,不过是又添了两副安养的药方,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
顾容抱臂打量着被药浴蒸得热汗涔涔的宿云澜,不得不承认,这人,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着一袭素白中衣,大半身子浸在浴桶之中,额前热汗浸湿了发,这般病色,倒是愈发显得宿云澜苍白孱弱。
不过顾容一向不是会为美色所惑的人。
她看了眼燃烧过半的细香,掐准时辰,将扎在宿云澜身上的银针尽数拔出,而后拍了拍掌,示意候在门外的贺云起可以进来了。
“尽力了尽力了。”顾容一边炙烤着自己的银针,一边嘀咕,“就算你把季谷主请来也就这样了,我真是没见过比这小子底子更差的了。”
顾容其实省略了一句,她也没见过比宿云澜底子更好的,内里衰败成这样,他竟然还活着。
“师姐,云澜能出来了么?”贺云起抱着厚厚的毯子,目不斜视的问道。
“可以啊,你扶他一把呗。”顾容仔细擦拭着自己的银针,不过她也没忘了自己的病人。
刚药浴完的病人哪有力气从浴桶里爬起来,何况宿云澜还是个瞎子。
顾容刚收好针,抬眸就见贺云起小心将人抱出,用毯子裹了个严严实实的场面。
嗯,不论男女分毫不多看一眼的行为,不愧是她师弟。
可
顾容眉头一皱,忽而又瞪圆了眼。
这小子,抱个人发什么抖,还有,他那是什么眼神,担忧?
顾容眼看着贺云起将宿云澜裹紧放下,又拿了帕子替他绞干头发,这些分明一个术法就能解决的事,他偏要亲力亲为,脑子打铁了?
哎不对
顾容轻嘶了口气,她突然意识到,贺云起是头一遭对人这般不同寻常。
平日里看诊一向看完就走的顾容难得停留了,直到贺云起送她下万剑峰,她才踌躇着问道:“师弟啊你喜欢男人?”
“不喜欢。”贺云起的话脱口而出,话音一落,两人都愣住了。
“呃”顾容尴尬笑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关心关心一下你”
“云起知晓。”贺云起的回答同样迟疑片刻。
在万剑峰的这十年,没人教过他何为情爱,师尊也没有道侣,他接触最多的,除了山雪就是剑了。
可师姐这一问,竟叫他犹疑了。
“呃我觉得吧,我觉得你还年轻。”顾容欲言又止,这可是她们万归宗的好苗子,也是云别师叔寄予厚望的独苗苗。
要是被旁人知晓,贺云起动了凡心,怕是要出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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