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项昌精滑到这个地步,根本不按照自己画好的道儿来走,将难题直接丢给了临江王国一干九卿贵族解决,自己轻易跳了出去,肆意痛快狂笑不已的通季若笑不出来了,干张着嘴巴,一时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他完全可以预见,只要四座城池的县令没有焚烧粮草,面对位高权重的九卿老爷亲身前往,那里敢反抗,只有乖乖交出一途。
四位贵族老爷像是被鞭子抽着一样,跳起身来,反过来急切招呼田兼四将,在四将陪同下火急火燎向着殿外就窜,被数日哭丧糟蹋的精神萎靡一扫而光,生龙活虎的一塌糊涂。
不急不行啊,他们都看出项昌这个杀神被逼急眼了,可没有道理与他们讲,他们不能将粮食抢救下,那他们连带各自家族真要万劫不复的。
为了自己的老命,为了家族的安危,四位贵族老爷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恐怖的生命力与战斗力。
甚至在跑经过通季若身旁时,治粟内史直接拔出一名甲士的长剑,狠狠一剑将之捅了个对穿,捅死在这灵殿上。
随着四位贵族大老爷跑走,偏殿内诡异的再次恢复了死寂。
深阔的大殿,窗户关闭,几盏烛火摇曳暗淡,白绸白带漂浮张挂,加上摆放正中共尉的硕大棺椁,给人以阴气森森之感,特别而今一安静下来,那怕殿内满是人,依旧让剩余贵族臣僚有些心头发毛。
这座偏殿仅仅停放了共尉的棺椁,至于他两个儿子棺椁,被丢放在另外一个小殿,不够资格停放这儿。
“都还愣着干什么?哭丧啊!身为臣僚,首要忠诚,你们的王上惨遭戕害,而今逆贼被诛,叛乱平定,这等普大喜奔的好消息,你们不赶紧通过诚心嚎哭,告知你们王上在天英灵,让他冤屈的灵魂得以安息,还在等什么?”项昌忽然满脸怒容,将手中大戟对着共尉的棺椁猛然一敲,“铛”的一声,让所有贵族臣僚吓了一大跳。
“还哭?”欲哭无泪的贵族臣僚,心头无尽绝望滋生。这几日哭灵,备受蹂躏的他们几乎将自己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完了,不用说毫无感情的蠢王上,就是亲爹死了也没有这等哭过。
“庄容,你来监督他们,凡是哭得不够尽心尽力,哭得不够肝肠寸断,哭得不够悲痛欲绝,就是对王上不忠诚,就是黄极忠逆贼的余孽。对之也不必客气,为了避免以后受到他们的反噬,直接拖出去,砍杀了喂狗。”项昌话语像是深冬的寒流,透着彻骨的寒意,让人冷得头发稍直竖。
通季若刚死,尸骨尚温,项昌已经迫不及待命典客庄容兼任了内史。
典客与内史虽然都是九卿之一,但是内史比之典客,无论权势还是地位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庄容也是毫不客气,抄着鸡毛当令箭,面对以往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同僚,皮笑肉不笑的一笑:“诸位,哭吧!都别憋着了,凡是对王上忠诚的,且放声尽情痛哭吧,至于那些黄极忠的余孽,呵呵呵,我也保证你们无处可藏,会一一将他们给揪出来的!”
一干贵族臣僚彻底绝望。
就知道项昌没有那么好心,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不就来了吗?这分明是不将他们折腾死不罢休啊!
这时大柱国伯丕,牵着新任临江王共殷走了进来。
一干贵族臣僚如看见了救星,纷纷将热切的眼神投向了新王,无比希冀能够将他们从恶魔的手中解救出来。然而仔细看了两眼后,一干贵族臣僚眼神里的热切不由暗淡了下去。
就见共尉左手外面被白绸厚厚包裹成粽子,隐隐有血迹透出,一张以往骄纵霸道的小脸,惨白如脂,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与后怕,看上去似乎比他们还惨。
似乎看出了诸位贵族臣僚的心思,伯丕一张圆融的胖脸笑容可掬,轻轻一顿共殷都小手,语气和善的道:“王上,这些臣僚中,藏有黄极忠逆贼的余孽,你看如何处置?”
共殷一个哆嗦,忙不迭大声道:“那自然不能容忍,一切按照项昌长公子的意见办,项昌长公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干贵族臣僚就感觉这一幕无比的熟悉,“指鹿为马”四个字瞬间从脑海划过。他们一颗心像是浸入了雪水中,完全冷透。
伯丕这番举动的用意,他们自然心知肚明,这是在无声警告他们,眼下不仅王国军队尽在他们掌控,即使王上,也完全变成了他们的应声虫。接下来何去何从,完全就看他们各自如何选择了。
一干贵族臣僚清楚,此番不脱层皮,让项昌小儿满意,是休想过关了。一时间忍不住大为懊丧此前见机不明,要是一开始如伯丕、庄容这般,死心塌地投向项昌,而今也就如他们一样,享受胜利果实的甘美了!
而眼下,错过了时机,心头除了大骂黄极忠窝囊废,掌控两万强军居然还大败亏输外,又能如何呢?
暗暗长叹口气,一干贵族臣僚借着哭灵,凑到伯丕身旁,低声下气,无比恳切请求他给指点一条明路,他们要如何做,才能够让项昌长公子满意。
伯丕“呵呵”而笑:“诸位早日这般识时务,何至于此?”当即附在他们耳畔,低语了几句。
一干贵族臣僚不约而同暗松口气,发现项昌还是颇有底线,下手切肉倒是算不上狠辣,怎么也给他们留有了很大余地。
一干贵族臣僚顾不上哭丧,对项昌拱手肃穆道:“长公子,我们越想越感觉您所言极是。临江王国为霸王所封,原就是大楚藩属。而今大楚与汉营大战胶着,我临江王国又怎能袖手旁观,毫不理会?那岂不是猪狗不如?我们各家族打算一齐开启工匠作坊,全力锻制兵器甲胄军械,供应大楚。”
面对重压之下终于开窍、一个个积极投自己所好的贵族臣僚,项昌缓缓点了点头:“对于你们的诚意,你们倾力支持大楚的决定,你们的王上共尉的在天之灵想必也是倍感欣慰。如此,你们就各自回家去,尽快安排作坊开工吧。”
临江王国之所以军械库有着充足而精良的甲胄兵器,就在于拥有一大批娴熟优良的工匠。但这些匠作并非王国所有,而是掌控在各个贵族世家手中。
以往每年临江王国要锻制各类兵器甲胄军械,都是由军队统一汇报上来,然后经王国再分派给各大世家,分别进行制造。可以说王国真正的权势是被这些贵族臣僚掌握,只有获得他们的大力支持,整个王国才会真正动员起来,潜力才会真正发挥出来。
也因此,将这些贵族臣僚给全部杀掉根本不现实,比如军械兵器甲胄的打造,就要彻底完蛋,并且没有一年甚至更长时间,难以恢复到眼前规模及成色。
这也是项昌费尽心机,也要将这些贵族臣僚给收服的原因。
随着项昌接收了这些贵族臣僚的投诚,痛快放他们离开,一干贵族臣僚像是逃出生天般,几乎堪称连滚带爬逃出王宫,返回各自府邸而去。
当然回去略作休息,恢复了几分精力,就立即以最快速度行动起来,召集家族工匠,全力锻制军械甲胄,争先向项昌示好。见识了项昌的杀伐果决,彻底胆裂的他们是丝毫反抗心思也不敢有了,要多乖顺有多乖顺。
而第二日,自四座县城也纷纷传回好消息,虽然通季若派遣内侍提前赶到,传令县令将粮草焚烧,但老奸巨猾的四位县令都大为犹豫,不约而同选择了稳一手,没有第一时间去烧粮草,而是选择继续观望。
随后四位王国重臣抵达,立时将四名内侍斩杀,然后督促县令立即将粮食运送解到江陵城来。
随着粮食源源不断运来,将“太平仓”给填满,项昌总算松了一口气。留下一半粮食在太平仓,接下来他开始筹谋如何将这批粮食运送到垓下城去。
垓下城。
项羽主帅营帐西南方五六百步远,一片用两人高的夯土墙围起的独立军营。军营外不时有兵士来往严密巡守。
军营中黄沙垫铺的平坦操演场上,百步外树立了一个个硕大箭靶。
项庄手里端着一架用坚硬的赤红色枣木制成的“楚昌连弩”,对准箭靶,“咯吱”“咯吱”连续不断扳动机括,一根根弩箭就此暴射而出,一一精准钉在箭靶之上,居然无一飞脱。
待一匣子十二根弩箭射完,就有军士将箭靶飞快扛过来,展示给他看。
项庄见十二根弩箭尽皆插在人形箭靶的胸膛肚腹位置,点了点头,将手中连弩举到眼前又看了看,大为欣慰。
陪同一旁的身材干瘦面目黝黑,双手弯曲干硬如铁钩的匠作头子,窥觑着他的神色,点头哈腰,陪着笑道:“将军,经过这段时间我们不断改良,摸索出用牛筋混合生牛皮制成坚韧而富有弹性的弩弦,装备上后,使得弩矢穿透力与射程都大为提升,比之当日长公子带走的那几十架不可同日而语。”
项庄扫了他一眼:“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改良成功不过是第一步,还要能够大量生产才行。只有大量生产,才有可能装备军队。长公子目标可是让大楚步军人手一架。长公子在前往临江王国前留下了话,你老儿能够将楚昌连弩再加改良,使之杀伤力得以提升,并且大量生产装备军队,就脱你贱籍,任命你为新设立的大楚匠作营主官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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