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丹桂飘香,李德裕踏上了前往郴州的路途,去探望自己的父兄。
与此同时,刘绰在冰务司的工作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另一边,刘珍则带着已经改姓的玉姐儿和真哥儿从彭城老家赶回京城。一同前来的还有刘五郎和刘六郎。夏氏和刘翁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两个孙儿了,看到他们后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嘘寒问暖。
刘珍趁着这个机会,将刘绰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张刺史已经把彭城的冰务交由二叔管理。但是三叔和四叔对此非常不满,所以我只能带着五郎和六郎过来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在这里住太久。五郎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三叔的想法是希望阿耶能帮他相看一个好女娘。”
刘绰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五郎确实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看到他就让人感到亲切。他能够前来看望祖父祖母,当然很好。但是他定居在彭城,而长安城的女子是绝对不会远嫁至如此遥远之地的呀!父亲又能如何相助呢?难道三叔的意思是想让父亲帮助五郎在长安站稳脚跟、成家立业吗?此外,徐州的冰务为何会交由二叔管理呢?这到底是谁的主意?张刺史并未将此事告知于我啊!”
刘珍听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解释道:“这其实是祖父的想法!毕竟娴妹妹若是嫁到长安,嫁妆过少实在不妥。因此,我在前往刺史府拜访时,顺便提及了此事。”
刘绰闻言,顿时愤怒不已,质问道:“这么说来,祖父和二叔竟然将冰务司视为我们刘家自家的生意了?我们一家独享好处,还得顾及老家那些人的利益?这算哪门子道理?简直是荒谬至极!”
刘珍连忙安抚道:“绰绰,你也知道二叔办事向来都是有分寸的。你怎能确保换作其他人来接管此事,就能够做到清正廉洁,丝毫不贪呢?”
刘绰仔细思考一番后,觉得刘春虽然有些自私,但胆子非常小,确实不像那种会欺压百姓、为非作歹之人,可以算是几位叔父中比较不错的一个。这或许也是刘翁没有选择老三和老四的缘由所在。至于五叔,则在军中发展得平平稳稳,固然得到过张刺史的关照,但更多还是依靠自身努力。
“四叔现在担任县衙户房主事,三叔则是工房主事,他们俩距离冰务最近,却一无所获,所以才以此为借口,迫使大兄你点头答应吧?”
刘珍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安慰道:“族长绝对不会纵容二叔他们乱来的,你尽管放心。况且,娴妹妹还在长安呢,就算是为了她,二叔也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的。倘若日后,你察觉到他有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直接换人即可。”
刘绰深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多言无益。如果真如刘珍所说,刘春行事有分寸,此事便算了。若发现有不法之处,她也绝不会姑息。
她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再说吧。大兄,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能不能提前告知我一声?”
刘珍连忙点头称是,但心里却暗自嘀咕:祖父毕竟是我们的长辈,他老人家就是担心你会直接拒绝,伤了彼此之间的情面,所以才会让我私下里悄悄处置呀!
刘五郎长得十分高大,容貌清秀,嘴甜,性格又好。刘坤和曹氏夫妇俩对他都十分喜欢。因为当年刘娇做的事,面对刘绰时,刘五郎的言谈也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得知刘五郎对算学感兴趣后,刘绰便建议他到国子监的算学馆去学习。
算学馆是允许普通百姓报名入读的,只要能够支付得起学费并且通过最基本的入学考试就行。
刘五郎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对入读算学馆的事却十分上心,甚至出去买了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孙子算经、五曹算经、张邱建算经、夏侯阳算经等算学馆必学书目,提前看了起来。
刘坤倒没想到刘绰能主动帮他解决刘五郎在长安做什么这个难题。
待父女俩都散班后,他来到刘绰的院子。
“绰绰,打棋谱呢?”
刘绰忙起身行礼,“阿耶,您怎么过来了?”
刘坤忙让她坐下,“阿耶来看看你。你在冰务司忙,阿耶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段时日,是不是很辛苦?”
“起初是有些累,如今倒有些适应了。”
“你这孩子,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养养神,怎么还在看棋谱?”
“阿耶,看棋谱才不累呢。”
刘坤在一旁看着女儿,心中满是欣慰。他知道女儿一向聪明伶俐,思虑周全,若不是个下棋高手,小小年纪也管不了冰务司这么大的衙门。
他笑了笑:“五郎这孩子,能有你这个姐姐指点,是他的福气。这几日,老家那边也给了消息,你三叔和三叔母知晓此事后,也觉得你这个安排好。阿耶就是觉得有些委屈你了。”
刘绰忙道:“阿耶,四姐姐是四姐姐,五郎是五郎。即便她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失手害过女儿,可她人已经不在了,我也不能沉溺在从前的事情里,停滞不前啊,更不能连带着恨上五郎不是?他可比我还小一岁呢。当年,若不是他跑去叫人,阿娘来得也不能那么快。”
“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三叔和四叔的意思,我都明白。如今咱们家今非昔比了,三姐姐来了,可四姐姐和五姐姐来不了。鹏举表兄来了,那他们也得派家中的郎君过来。有福同享,如此,才算不吃亏。若不是五郎自己喜欢算学,三叔也知道他在读书上没前途,入算学馆的事绝不会这么轻松就答应。怕是也要逼着阿耶将五郎送进国子监四门学,将来好考进士。”
刘坤知道女儿说的没错,也无法为弟弟们争辩,尴尬道,“鹏举能入四门学,靠的是他自己的才学,更何况,你二姨丈是正经的七品武官。”
“阿耶,不是我做小辈的编排长辈的坏话。可这么多年,三叔和四叔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么?在他眼中,官官相护,无人不贪。他只是没机会罢了。从前,咱们这一支只有您做官,他就认定了阿耶中饱私囊,数次在族中家宴上,公开嘲讽您,丝毫不顾及您的颜面。那时候我虽小,却记得清清楚楚。他说旁人族中有做官的,都是惠及全族的。偏您是个一毛不拔,只顾自家享受,不为兄弟们考虑的。如今,怕是又认定了女儿也是个贪官,不知道从冰务上捞了多少银子。他会一边骂我们,一边想花这份钱。甚至认为,这些民脂民膏,用在他身上是应该的。若不能让他占到好处,咱们父女俩这官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刘坤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弟弟的性子,回回也是气到不行。可那毕竟是跟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今家中二老尚在堂,他又是家中长子,无法真的完全不管。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如今咱家一切都好,就别计较了。”
刘绰点点头,“女儿知道,只是有些事不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其实这些年,最委屈的是阿耶您。您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刘坤听到女儿能说出这番话,心中很是宽慰。“绰绰,爹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爹说。老家这摊子烂事,你若不想管,只管推到阿耶身上。你虽已做官,却是小辈,谁也说不了你什么。”
“谢谢阿耶。可您知道么?大兄这次回老家,帮二叔拿到了徐州府的冰务权,是祖父的意思。阿耶,大兄已经中了进士,将来做了官,还要继续背负这些无礼的要求么?”
“你说的是真的?”刘坤十分震惊。“你大兄怎么什么也没跟我说!”
“阿耶,我说这些,不是怪罪大兄的意思。更不是觉得,帮家里人有什么错。只是,西京不比彭城,合理的要求,咱们该帮就帮,若是过分的要求,便是他们再怎么胡搅蛮缠,咱们也不能答应啊。”
“我知道了。这事我去跟你祖父说。以后再有什么安排,怎么也得先知会我们一下。”
“对了,阿耶,有件事我得跟您说。虽说入读算学馆不难,但五郎基础差,咱们饕餮楼的钱掌柜是老账房了,正可以好好给他补补。这次考算学馆,除了五郎,咱们酒楼和农场也会派几个有天赋的伙计去试试。若考上了,一应费用都由柜上支出。”
刘坤笑着说,“绰绰,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都行。阿耶信得过你的眼光。明日旬休,可有安排,要不要阿耶来陪你手谈两局?”
“阿耶,庄子上正在织布呢。虽说有张娘子和冯娘子帮忙看着,可女儿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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