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锐的脾性裴时乐是再清楚不过的,他是温和的谦谦君子,但骨子里却又有着一股旁人所不晓的执拗。
若非如此,身为九皇子的他也不会选择到大理寺任职。
关于永嘉侯府的判决看似是他们周家罪有应得,然而事实如何裴时乐心中却是清楚的,但凡三法司共同审查这一案件,永嘉侯府是构不成满门男丁被处斩的罪名与下场的。
然这其中究竟如何,陆锐身在三法司之一的大理寺,自会比任何外人都要清楚。
照他的脾性,理当去查清这其中真相,这才不负他进入大理寺任职的初心,但如今
周家男丁已尽数被斩首,怕不是陆锐什么都不想做不去做,而是他不能去做,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桩有失公正的事情发生。
便是裴时乐自己都觉永嘉侯府一家虽然可恶可恨,却也没有可恶到全家该死的地步,如今这般,她尚且觉得唏嘘,更何况是为人正直更满腔正义的陆锐?
陆锐听得她如是一问,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正好小厮将沏好的茶水端了上来,他亲自倒了一杯给裴时乐,这才答非所问道:“我曾数次想过将永嘉侯府这所谓的通敌叛国罪名调查清楚,时乐会否怪我?”
她一心想与
周三郎和离,可见永嘉侯府待她极不好的,但他却想着救他们于这一次的罪名,哪怕他并未当真如此做了,然他心中始终无法认可今番这一判决。
裴时乐捧着茶盏,并未着急喝,她看着面露愧疚之色的陆锐,微微摇了摇头,“你若不如是想的话,你便也不是我认识的陆锐了。”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当做的事情,无需顾及我。”裴时乐微微笑着,语气温和却肯定,“我相信你,也支持你想做的一切事情。”
倘若陆锐当真救了永嘉侯府一家,她也不会怨怪他,他只是做了他身在大理寺左丞这个
位置上应当做的事情而已。
在其位,司其职,这才是一个官员应当做的。
可,永嘉侯府一家终究被定罪并处刑了。
“那我也还是让你失望了。”陆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特意不去看裴时乐的眼,“我和所有对此案怀有任何猜疑之心的人一样,都选择了对此案最后的判决袖手旁观。”
“否则我今日也不会到城西集市口去仅是看着他们被处斩而已。”陆锐垂眸看着自己手中茶水,将茶盏抓得用力。
裴时乐看他陷入自责的模样,很想道一句,这世上不公不正的事情何其多,但他就一人
,又当如何去求其公正?
可她不是陆锐,她也不是官,心更没有广阔到能去管这天下不公之事,她不能只站在她的立场与角度来问他这个问题,之后让他更自责。
是以她认真想了想后道:“我虽不知你今回没有按照你心中真正所想去做,但我知晓一个理儿,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想,陆锐你之所以选择以九皇子的身份回京,绝不是因为这个身份能带给你的权力与财富。”
陆锐微微一怔,这才抬眸重新看向浅笑的她。
哪怕她面上贴着人皮面具,然而对上她清亮的眼眸时,他心神仍是为之一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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