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齐齐蹲在炉子边,守着一口咕噜咕噜冒热气的小锅。
小妹是最爱过腊八的,从前在家,粮食每年都不够全家吃的,唯有腊八这一天,她娘会从米缸里搜出前年的陈米,前年的黄米,再从松鼠窝里刨出过冬的核桃干杏仁粟子,加上柴火一通乱炖,这是一锅又粘又稠的腊八粥。
因为分量足,往往吃一碗吃到饱,小妹常年吃不够饭,所以觉着这腊八粥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闻到了香气,小妹不由发问,扭头转向阮小六:“小六哥,熟了没?”
阮小六摇摇脑袋,伸手去掀锅盖,里面的腊八粥煮得冒了泡,又粘又稠,热乎乎,满当当的一锅,连锅盖上都粘
了好些豆子。
小妹瞧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应该是熟了,我去拿碗。”
说着,蹦蹦跳跳的就去了灶房,端两个青花小碗,与阮小六各勺了满满的一碗端着。
一锅腊八粥又稠又浓,很有味道,夹杂了各种豆子,干果,香的不清不楚,即使不放糖,也够甜了。
小妹啜饮了一口,喜眉笑的,彻底开心了,她是个心无大志的,一碗腊八粥就足以心满意足,抬起头来,她见阮小六却把碗放在一边,不急着吃,便说:“腊八粥可好吃,你怎么不吃啊?”
阮小六冲她一摆手,蹲在地上呼呼的吹旺火苗:“你吃你的,我把火吹旺了,待会坐在炉子旁边泡腊八蒜,暖烘烘的人也舒服。”
小妹想了一想,高兴的答道:“腊八蒜下饺最好吃,我也来。”
阮小六跟着一点头,找出紫皮蒜,蒜头是前些日子就备下的,放在暖烘烘的屋里,不免冒出了点绿苗,青青翠翠的一点绿,很好瞧。
两个人都搬了一个小板凳,板正正的坐在炉子边,手里各自捧着个蒜头,勾着脑袋,垂着眼睛,剥出的蒜瓣一个个白生生,有如狗牙。
一股脑的全丢进陶罐里,阮小六又拿来一罐子米醋,全倒了进去。醋很酸,蒜头很冲,小妹趴在一边看着
,两只眼睛眨巴着,发出疑问:“小六哥,这蒜头被醋泡着,怎么会变绿呀?”
阮小六听了她的问话,心里也有点不思其解,这泡腊八蒜是从翘姐那里学来的,往年在段家过腊八节,总要泡上那么一大缸,白蒜黑醋相加,慢慢的,泡在醋里的蒜就会变绿,最后会变得通体碧绿的,如同翡翠。其中是如何个道理,阮小六是不清楚的,他往常只消吃就是了。
歪着脑袋,想了一阵,阮小六决定糊弄一下小妹,反正小妹还小,懂个什么?
“嗯,腊八粥,腊八蒜,放账的送信儿,欠债的还钱!不还钱,就翻脸!
小妹,这腊八蒜的蒜字和算字同音,各家商号要在腊八这天拢账,把这一年的收支算,其中包括外欠和外债,都要在这天算清楚,腊八算就是这么回事。而有的老赖不还钱,主家翻脸,蒜就变绿了。”
阮小六闭着眼睛,胡编乱造了一通,满嘴胡话的。
而小妹眨巴着两只眼睛,确实是被唬住了,她望望泡着蒜的瓦罐,似有所感的发出一叹:“还好咱们家没欠钱!”
阮小六听了她的孩子话,颇有些哭笑不得,小妹真的是太小了,连真话假话都分不清,自个糊弄糊弄也无妨,日后一定要好好护住她,不能让她受外人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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