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祁云骁如约来见沈瑶。
这个时间点，沈瑶正好刚用完晚膳，正在自己的院中散步消食。
祁云骁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漫步在庭院中和溪春月竹有说有笑的一幕，他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沈瑶眼尖地看到了他，冲他勾唇一笑，“你来了。”
祁云骁远远地朝她行了个礼，才迈步走过去。
待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溪春和月竹已经在她的示意下退下了。
霎时，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
“你......”
“你......”
竟和上一次一样，他们不约而同地开了口，连开场白都是一致的。
四目相对间，他们都没忍住笑了。
祁云骁率先开口道：“你不生气了？”
问这话时，他垂在身侧的手微攥了攥，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一般，但目光却直白无比地望向她，像是已经确定了什么一般。
沈瑶抿唇一笑，解释道：“我其实不生气，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没能想明白。”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沈瑶的心里其实比谁都要明白，有些事，就是需要一张一弛，一来一回，一勾一放，才能留给彼此思考和冷静的时间。
也只有这样，像祁云骁这样原本就身份尊贵的人，甚至骨子里就带着些盛气凌人气势的人，才能尝到点患得患失的滋味。
哪能什么都让他轻易得了去？
祁云骁一顿，片刻后，嘴角却是绽出了一个笑容，“你不生气就好。”
沈瑶颇有兴致地问道：“那我若是真的生气了呢？你打算如何？”
祁云骁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后，沉声道：“我会......多做些像今天采露水一样的事。”
沈瑶笑了笑，适时柔声关心道：“今日的黎明时分，你是一下值就赶去采的露水吗？”
祁云骁如实道：“嗯。”
沈瑶的目光涣散了一瞬，“墨川，那个时候的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想......”你。
“想着......早些采完，早些送过去。”祁云骁紧绷道。
“还有吗？还有想些什么别的吗？比如：值夜好累，想早点回去歇息，又或者是......我是不是还在生气，什么时候才会愿意见你？”说到后面，沈瑶自己都笑了，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祁云骁的神色却是更紧绷了几分，但依旧一如既往地坦诚道：“想的，想你要过多久才会愿意见我。”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沈瑶端坐在石凳上，眸光闪了闪，眼底的深思透了出来，“墨川，所以......你是在讨好我？”
祁云骁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薄唇抿了一瞬后松开，“不是，我只是怕你不肯再见我，再说了，那点小事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沈瑶抬眸：“你是我的护卫，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至于一直不见面，不过，还是谢谢你赶早去采的露水。”
祁云骁心中略有些苦涩，他其实更想说的是，怕她不理他，但这种话，以他现在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沈瑶见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样子，以为他是想起这几天被冷落心里委屈上了，想了想便让他走上前来，低下头靠近一些。
祁云骁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靠近过去。
在无声无息间，沈瑶纤细白皙漂亮的手就已经朝他抚了过来。
额角，那一小块早已经恢复好了的小小痕迹，瞬间被温暖柔软的触感给覆盖住。
“应该已经不疼了吧？好在不会留疤，不过我给你的那一罐药膏，之后几天也要坚持擦，记住了吗？”
温柔美好的关切话语，确实抚慰了祁云骁心中的那一点苦涩之意，但有那么一瞬间，又有另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以后，别再受伤了。”沈瑶叮嘱过后便将手收回。
但下一刻，手腕处却突然被一只带着炽热温度的大掌给紧攥住——
她惊讶地抬眸望向大掌的主人，在对上他幽黑深邃且复杂视线的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沈瑶……”他神色复杂道，“我都听你的。”
说完后，他不待沈瑶的反应，便将她的手腕给松开了，“抱歉，一时之间对小姐所说的话过于感动，恍惚之下多有冒犯。”
他那一副做错事后低着头解释的模样，沈瑶瞧着竟然还有几分绿茶的意味，她只笑了笑，大气道：“罢了，不和你多计较，不过下次可不要这样了，谨记你作为护卫的职责。”
祁云骁只低声道：“属下明白。”
沈瑶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刚才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一直都还没问呢。”
祁云骁抬眸问道：“何事？”
沈瑶就这样直接将话题给转移了：“我刚才就想问的是，你最近的身体状况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需不需要请郎中先生再到府上看一看？”
祁云骁回道：“应该是不用的，我现在感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瑶嗯了一声，顺势问道：“那记忆呢？有要恢复的迹象吗？”
祁云骁沉默。
问这话时，沈瑶散步散得有些累了，便加快脚步向前走，直到走到亭子里坐下后才看向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祁云骁，“嗯？”
“我......我也不清楚。”祁云骁如是道。
“这样啊。”沈瑶挑了挑眉。
祁云骁想了想，还是把自己这几天的情况和盘托出：“我这几天，经常会有头痛的时候，但头痛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些画面，依旧很模糊，但并不真切。”
沈瑶耐心听着，之后便决定道：“稳妥起见，明天我就让凌肃请郎中过来给你看一看。”
祁云骁摇了摇头，刚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他自己在下值之后出去找郎中看看就行。
但沈瑶却在这时柔声道：“听话些。”
几乎是瞬间的事，祁云骁的耳根毫无防备地红了起来。
“好。”我听话。但这后面的几个字他临到关头时又吞了回去。
“那就这样说好了啊，身体最重要，这种时候不要怕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沈瑶强调道。
“嗯。”祁云骁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着头，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今天叫你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沈瑶缓缓道，“墨川，我希望你彻底恢复记忆之后，在正式离开这里之前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好吗？”
说这话时，沈瑶望向他的目光无比温柔，这一刻，祁云骁只觉得心口仿佛被那种难以言说的温柔给紧紧地包裹住了，让他半分都动弹不得，却又甘之如饴。
但在理解透她话里表明的意思之后，他又难免觉得有几分酸涩之感涌上心头，“你为何断定我在恢复记忆之后，一定会离开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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