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觉的时候也盘着头吗?”
“不是啊,睡觉的时候就散开了。”
“那你出来上个厕所,还要把头发盘起来吗?”
胡芳芳又笑了,没有回答。
她从上初中时就开始盘发了,因为有一次她无意盘了发,赵小禹看到了,对孙桂香说:“妈,你看芳芳盘起头来多漂亮!”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夸她漂亮。
以后胡芳芳就尽量盘发。
今晚,她根本不是出来上厕所看见火光才过来的,她一直就没睡。
和她同屋的赵小蛇早早地睡着了,孙桂香怕刚回来的赵小禹冻着,给暖气炉里添塞了一炉子炭,屋里憋着一团热气,她有点闷,就站在门口吹风。
她看见赵小禹从屋里出来,开了大门,向野外走去了,正要问他去哪,金海也从屋里出来了,她便回了屋。
平时不见,也就不惦记了,今天见了赵小禹,她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尤其是他走出院子时那落魄的背影,让她的心久久难以平静。
她估摸着金海回屋了,就又出来了,走到院门口,一直看着那个背影走出村子,走上南面的渠坝,走向那片红柳林。
又等着他从那片红柳林里走出来,走上村口的那个土堆,并点起一堆火。
她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赵小禹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叹了口气,说:“芳,这个家对你和你爸有恩是不假,毕竟你爸瘫痪的那些年,是我妈一把屎一把尿在照顾他……”
“还有你,哥,你每周都要给他洗澡,换衣服,还给他买了那么多好玩的东西,还经常陪他说话,逗他开心,还把慧慧姐叫来教他织毛衣。”胡芳芳插话道。
赵小禹点点头:“但是,你和你爸为这个家付出的,早已超过了这个情分,那套院子是你爸一砖一瓦盖起来的,现在又办起了养猪场,除了瘫痪的那几年,他是一刻也没闲过。还有你,十来岁就跟着大人跑到场面上攒场,被埋在麦汁子里,喊都喊不住,在家里,更是像个丫鬟,只要有客来,你连坐都不敢坐。”
胡芳芳静静地听着,她记得,每次她站在一边,看着大家聊天时,赵小禹就会拍拍身边的位置,说一声:“芳芳,来哥这儿坐!”
被人在乎,被人关怀的感觉真好。
“够了,真的够了,再大的恩情也还清了。”赵小禹接着说,“或者说,咱们就是一家人,无所谓恩情不恩情的,没有谁欠谁的,就好比是一个人,你是胳膊我是腿,少一件就是残废。芳,你要记住,你是个独立的人,不是谁的附庸品,不用迁就任何人,该争取的争取,该拒绝的拒绝。”
胡芳芳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对金海的感觉,如果喜欢,我就不说了;如果不喜欢,就要说出来,这是终身大事,不能委屈了自己。”
“嗯,哥,我知道了。”胡芳芳又点了点头。
赵小禹又说:“其实你心里还是缺少阳光的,不然你不会喜欢这样单调的穿着,你是设计师,首先要把自己的色彩丰富起来。”
“嗯,我知道了。”胡芳芳笑看着赵小禹,“哥,你不也一样吗?一身黑白灰。”
“我是男人,披红挂绿像什么样子?再说我身上的色彩可多呢!”赵小禹说着,挽起一只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手镯,“这是七彩的!”
“啊,好漂亮啊!”胡芳芳赞叹道,“是什么材质的?”
那是一只窄边平面手镯,底色是炫紫色,上面用不同颜色画着五线谱,和一些音符。
“银的,我在湘西买的,那里的人格外钟情银质首饰,说银是世界上最有灵性的金属。”
赵小禹说着,把手指插入手镯和手腕中间的空隙,把手镯撑大,取了下来。
“芳,手来,哥给你点颜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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